青銅梅燈在董雪鬢角發出細碎清響時，楚雲正用覆滿逆鱗的手指摩挲著命盤陣圖的殘片。
    七十二顆羅漢頭骨懸在紫陽宮廢墟上空，被星焰燒灼的裂痕裏滲出暗紅色血霧，將殘月染成鏽蝕銅鏡般的色澤。
    "三百六十盞梅燈對應周天星辰。"董雪拂開被血霧打濕的額發，青銅花瓣在她耳垂投下流動的幽光，"觀星閣的窺天術竟能滲透到魔種本源......"
    話音未落，楚雲突然抓住她手腕疾退三步。
    他們方才站立處的青石板寸寸皸裂，裂縫中湧出的不是地泉，而是裹挾著碎骨的黑水。
    那些骨片在觸碰到星焰的刹那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轉瞬化作青煙。
    逆鱗縫隙間的星辰光焰陡然暴漲，楚雲右臂浮現的脈絡竟與命盤陣圖的紋路完全契合。
    他盯著掌心被星焰托起的青銅殘片，瞳孔深處掠過暗金篆文："七十二羅漢對應佛門八苦，三百六十梅燈暗合魔道周天——有人把整座九嶷山煉成了祭器。"
    董雪腰間玉玨突然綻開冰裂紋，這是她埋在觀星閣的窺天符示警。
    當她將靈力注入裂紋，映出的卻不是熟悉的星圖，而是三百裏外青雲宗山門——本該鎮守護山大陣的十二根蟠龍柱，此刻纏繞著開滿青銅梅花的藤蔓。
    "宗主她......"董雪指尖發顫，那些藤蔓分明是從她贈予宗主療傷的梅冠裏生長出來的。
    楚雲突然並指斬斷玉玨與虛空的連接，星焰裹著半闕《破陣子》的銘文滲入董雪眉心："屏息，閉竅。"他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震顫，逆鱗已蔓延至頸側，鱗片開合間噴湧的星焰在兩人周身結成繭狀結界。
    地底傳來的玉磬聲忽然密集如驟雨。
    七十二顆羅漢頭骨同時睜開空洞的眼眶，每道視線都凝聚成暗金色鎖鏈。
    楚雲揮劍斬斷最先襲來的三道鎖鏈，卻發現斬斷的鏈條反而分裂成更密集的羅網——這陷阱竟以他的殺伐之氣為養分。
    "西南巽位！"董雪突然將梅冠擲向半空，青銅花瓣在星焰中化作三百六十柄小劍。
    她咬破舌尖噴出血霧，以血為墨在空中畫出半幅顛倒的星圖。
    那些小劍遵循星圖軌跡刺入命盤陣圖的裂縫，暫時延緩了鎖鏈增殖的速度。
    楚雲逆握劍柄將劍鋒刺入自己心口，逆鱗與血肉摩擦迸濺出湛藍火星。
    當劍身完全沒入胸腔的刹那，覆蓋右半身的鱗甲突然浮現完整版《破陣子》的銘文。
    他拔劍時帶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凝成實質的星河，劍鋒所指處空間開始坍縮。
    "這是......"董雪看著那些坍縮的星空裏浮現的青銅梅燈虛影，突然意識到什麽。
    她腕間沉寂多年的守宮砂突然灼熱發亮，化作赤紅絲線纏上楚雲的劍柄——二十年前她在魔淵拾到的那塊青銅殘片，竟與此刻劍鋒流淌的星河產生共鳴。
    地底傳來琉璃破碎的脆響。
    七十二羅漢頭骨同時誦起往生咒，血霧中浮現的卻不是佛陀，而是三百六十個與董雪容貌相似的女子虛影。
    她們發間都戴著青銅梅冠，指尖纏繞的卻不是星輝，而是漆黑的因果線。
    楚雲劍勢突然凝滯，他看清那些因果線另一端係著的，赫然是自己重生前破碎的神魂。
    逆鱗覆蓋下的皮膚開始滲出星辰凝成的血珠，每滴血珠都映出一段被篡改的記憶——原來早在拜入青雲宗那天，他發間就藏著半片青銅梅花瓣。
    "所謂重生......"楚雲突然低笑出聲，任由因果線纏上脖頸。
    他左手結出的法印卻不是道家訣，而是魔淵最底層的噬魂印。
    星河劍鋒倒轉刺入地脈的刹那，董雪看到那些漆黑因果線突然開始反向吞噬羅漢頭骨的血霧。
    七十二道往生咒戛然而止。
    命盤陣圖中央的青銅血梅綻放出比太陽更刺目的光芒，所有正在坍縮的星空碎片突然靜止。
    楚雲耳後未愈合的鱗片缺口飄出新的黑氣，這次凝聚成的卻不是觀星閣，而是纏繞著星焰的青銅棺槨。
    棺蓋開啟的縫隙裏，伸出一隻與楚雲此刻的右手完全相同的、覆滿逆鱗的手。
    星河倒卷的刹那，董雪耳畔響起青銅梅燈碎裂的清脆聲響。
    那些被因果線纏繞的羅漢頭骨突然劇烈震顫，暗金色鎖鏈如同被烈火炙烤的毒蛇般扭曲蜷縮。
    楚雲劍鋒流淌的星河裏浮起億萬枚青銅篆文，每一枚都在燃燒他體內滲出的星辰血珠。
    "這根本不是重生......"楚雲覆滿逆鱗的麵容在星焰中忽明忽暗，劍刃劃過的軌跡竟與董雪二十年前在魔淵撿到的青銅殘片紋路重合。
    地脈深處傳來琉璃器皿接連爆裂的聲響，七十二顆羅漢頭骨的眼眶突然噴湧出暗紅血泉——那血霧本該侵蝕星焰，此刻卻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瘋狂湧向楚雲心口沒入的劍痕。
    董雪腕間的赤紅絲線突然繃直。
    她看到三百六十個與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虛影正在燃燒，漆黑因果線化作燃料，將整片坍縮的星空映照得如同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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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最後一道因果線熔斷時，纏繞蟠龍柱的青銅梅藤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十二根龍柱表麵同時浮現蛛網狀的裂痕。
    "退！"
    楚雲低喝聲中，董雪本能地捏碎藏在袖中的觀星符。
    符籙爆開的星輝尚未消散，整座紫陽宮廢墟突然被青銅色光芒吞沒。
    那些被反彈的血霧裹挾著羅漢頭骨碎片，如同千萬柄淬毒的箭矢射向四麵八方——暗處頓時響起數十道悶哼，七名佛宗長老的金剛法相尚未完全顯形便轟然崩碎，三名道門真人的紫府元嬰直接被血箭釘在虛空。
    "好狠的算計！"東北角傳來琉璃盞墜地的脆響，魔道血河宗長老現出身形，他的本命血幡竟被三根梅藤洞穿。
    更多隱匿的氣息在廢墟邊緣浮動，卻無人敢再踏入青銅星輝籠罩的範圍。
    董雪突然按住心口。
    她贈予宗主的梅冠正在劇烈共鳴，那些穿透護山大陣的青銅梅藤表麵，此刻浮現出與楚雲逆鱗上完全相同的《破陣子》銘文。
    當她想用窺天術追溯源頭時，楚雲的劍柄突然傳來冰寒刺骨的震顫——星河劍鋒所指處，三百裏外青雲宗山門上空，十二根蟠龍柱的裂痕正拚湊成完整的青銅棺槨圖案。
    "小心巽位！"
    董雪的示警與襲擊同時到來。
    九道纏繞星屑的鎖鏈破開虛空，鏈首竟是九顆縮小版的羅漢頭骨。
    楚雲揮劍格擋的瞬間就察覺異常——這些鎖鏈吸取的不再是殺伐之氣，而是他鱗甲縫隙滲出的星辰血珠。
    "他們要喂劍！"董雪突然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殘缺的二十八宿，三百六十柄青銅小劍從她發間梅冠激射而出，"星移鬥轉陣需要活祭，你的血......"
    話音未落，楚雲突然反手將劍鋒刺入自己左肩。
    逆鱗與劍刃摩擦迸濺的湛藍火星裏，竟浮現出青雲宗宗主手持梅冠的身影。
    當血珠順著劍脊滾落時，偷襲的九道鎖鏈突然調轉方向，將三名剛從虛空踏出的觀星閣長老貫穿。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西方傳來陰鷙笑聲，五毒教教主踩著巨型蜈蚣破土而出，"楚道友不如看看這是何物？"他掌中托著的琉璃瓶中，十二滴精血正拚湊成董雪的輪廓。
    楚雲瞳孔深處的暗金篆文突然瘋狂旋轉。
    他認出這些精血來自董雪每月贈予宗主調理傷勢的本命精元，而此刻瓶中血珠表麵，全都浮著米粒大小的青銅梅花印記。
    "屏息！"
    星河劍鋒劃出的圓弧尚未閉合，五毒教主已然捏碎琉璃瓶。
    蘊含梅印的血霧爆開的刹那，董雪腕間的赤紅絲線突然勒入皮肉——那些血霧並未襲向二人，而是化作三百六十道血箭射向在場所有埋伏者。
    淒厲慘叫中，楚雲看到更駭人的景象：中箭者傷口湧出的鮮血自動凝成青銅梅枝，枝頭綻放的花苞裏竟孕育著縮小版的七十二羅漢。
    當第一個花苞爆開時，他猛然攬住董雪腰身疾退百丈，原先立足處已化作翻湧的血色梅海。
    "他們在用因果嫁接之術！"董雪指尖撫過楚雲頸側滲血的鱗片，沾血的守宮砂突然化作赤紅符咒，"所有攻擊都會轉移到施術者身上，這是魔淵第七層的......"
    錚——
    劍鳴打斷了她的低語。
    楚雲突然將星河劍插入地麵，逆鱗覆蓋的右手直接探入坍縮的虛空。
    當他抽回手掌時，指間捏著的竟是半片帶著星焰的青銅棺蓋殘片。
    殘片上的紋路與董雪守宮砂化的符咒接觸瞬間，整片血色梅海突然靜止。
    "原來棺槨才是陣眼。"楚雲低語間，殘片突然融化滲入他的鱗甲。
    董雪驚恐地發現那些鱗片正在增殖，轉眼間已覆蓋楚雲整個背部，凸起的骨刺間流轉的星焰裏，赫然映出三百裏外青雲宗主殿的景象——本該端坐蓮台的宗主，此刻正被青銅梅藤纏繞成繭。
    "楚師兄，你的眼睛......"董雪突然顫聲提醒。
    楚雲轉頭時，她看到那些暗金篆文已爬滿他的右眼球，而左眼依舊保持著人類特有的墨色瞳孔。
    地脈深處傳來沉悶的鍾聲。
    靜止的梅海突然沸騰，七十二朵血色梅花騰空而起，每朵花蕊中都坐著個巴掌大小的漆黑佛陀。
    楚雲卻露出恍然神色，他突然抓住董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劍痕處："借你觀星閣的溯源之術一用。"
    董雪的靈力湧入劍痕的刹那，整片廢墟的地麵突然變得透明。
    她看到地底千丈深處，九具纏繞星焰的青銅棺槨正拚湊成梅花的形狀，而中央那具棺槨的縫隙裏，隱約可見半截覆滿逆鱗的手臂——與楚雲此刻的右手完全相同的鱗片，正隨著他們的心跳頻率明滅閃爍。
    "這才是......"董雪突然捂住嘴，那些棺槨表麵的銘文竟與她幼時在觀星閣禁地見過的古篆同源。
    當她試圖追溯更多記憶時，楚雲突然帶著她衝天而起。
    三百六十柄青銅小劍自發結成劍陣護住二人周身，而下方大地已然塌陷成巨大的梅花狀深淵。
    各大勢力殘存者驚恐的呼喊中，楚雲耳後未愈合的鱗片缺口突然飄出縷黑氣，這次凝聚成的既不是觀星閣也不是棺槨，而是個與董雪容貌九分相似的女子虛影。
    那虛影對著楚雲心口的劍痕伸出手指，整個天地忽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董雪看到所有襲來的攻擊都凝固在虛空，連飛濺的血珠都懸停成渾圓的珍珠。
    而當虛影指尖觸碰到星焰的刹那，楚雲背後突然展開由逆鱗拚成的星光羽翼——
    "破！"
    隨著這聲裹挾金屬顫音的怒喝，停滯的時空轟然破碎。
    所有懸停的攻擊倒卷而回，七十二朵血色梅花在悲鳴中凋零，五毒教主的本命蜈蚣被自己的毒牙貫穿七寸。
    當煙塵散盡時，眾人隻看到天幕上那道橫跨三百裏的劍痕，以及劍痕盡頭隱約浮現的青銅棺槨虛影。
    董雪在靈力透支前的最後印象，是楚雲逆鱗下滲出的血珠正自發排列成星圖，而那些星圖指向的方位，赫然都是各大門派埋藏著上古青銅器的禁地。
    她腕間殘留的赤紅絲線突然灼痛，某種跨越時空的共鳴讓她恍惚看見——二十年前魔淵深處，年幼的自己拾起的那塊青銅殘片，邊緣缺口與楚雲此刻的劍痕完全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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