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鍾鳴仍在雲層間震顫時，楚雲的靴子已經踏上青玉台階。
    他垂在身側的右手不自覺地摩挲著劍柄，那些尚未褪盡的青銅色正沿著龍骨劍的脈絡緩慢收縮，像蟄伏在鞘中的毒蛇。
    台階兩側的青銅燈柱忽然無風自動，燈芯爆開的星火在他戰甲肩頭烙下焦痕，某種古老的禁製正隔著三千年光陰打量這位重生者。
    "連燈靈都躁動不安......"仙門考官撫著雪白長須，目光掠過楚雲後頸未消的鎖鏈狀淤青。
    那傷痕在日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紫色，與考生們腰間懸掛的青銅考核令牌竟有七分相似。
    考核場中央懸浮著九塊龜甲，每片甲殼都篆刻著會流動的星鬥軌跡。
    楚雲剛在青玉蒲團落座，就聽見身側傳來嗤笑。
    天才考生甲抖開繡滿雷紋的廣袖，故意讓腰間七枚淬毒銀鈴撞得叮當響："聽說青雲宗外門弟子領的月例，還不夠買半塊占星盤？"
    楚雲閉目調整吐息，青銅化的龍骨劍在膝頭發出蜂鳴。
    昨夜戰場滲入皮膚的星圖紋路突然灼熱起來，那些流淌在血脈裏的光點仿佛感應到什麽，竟與龜甲上的星辰開始同步閃爍。
    "第一試——解天機！"考官揚手拋出青銅令箭，九塊龜甲轟然炸成齏粉。
    星砂在空中凝結成三千六百枚旋轉的卦象，每枚卦象都纏繞著不同顏色的因果線。
    場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有個女修當場嘔出血——她的本命法寶是占卜銅錢，此刻正在儲物袋裏碎成三截。
    楚雲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
    那些卦象在他眼中突然褪去表象，化作魔淵深處熟悉的青銅鎖鏈紋路。
    前世被囚禁時滲入骨髓的禁製符文，此刻竟與仙門考核的星圖完美重疊。
    他左手無意識地在青玉地麵抓出五道血痕，指甲縫裏滲出的血珠卻泛著青銅光澤。
    "還剩半炷香。"考官的聲音驚醒了幾個陷入癲狂的考生。
    天才考生甲額角暴起青筋，手中玉算盤崩斷七根算珠，卻死死盯著楚雲的方向——那個本該被星圖吞噬的外門弟子，居然在用劍尖蘸著青銅色的血在地上畫符！
    楚雲腕間的舊傷疤突然開裂。
    三年前魔淵裏纏住他的青銅鎖鏈，此刻化作流動的墨汁沁入卦象。
    當最後一筆落下時，懸浮的星砂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三千卦象如百川歸海，在他腳下匯成完整的周天星鬥圖。
    "作弊！"天才考生甲拍碎麵前的青玉案，七枚銀鈴化作毒蛟直撲楚雲麵門，"你血裏的青銅色......"
    考官袖中飛出的青銅尺截斷毒蛟，卻在觸及楚雲頸側時驟然停頓。
    老人渾濁的眼球映出驚濤駭浪——少年滲血的鎖骨處，赫然浮現出與仙宮簷角青銅鈴鐺相同的饕餮紋。
    "過關。"考官收回銅尺時，楚雲看見對方食指殘留著被灼傷的焦黑。
    場外突然傳來騷動，董雪擠開人群時，發間別著的青雲宗木簪突然化作齏粉——她腰間玉佩不知何時爬滿了青銅鏽斑。
    楚雲低頭咳嗽，吐在手心的血珠裏遊動著星芒。
    當他擦去嘴角血漬抬頭時，正撞見天才考生甲捏碎傳訊玉牌的眼刀。
    那人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上，隱約可見與仙宮星圖鈴鐺同源的刺青。
    九道鍾鳴的餘韻還在雲層間震顫，楚雲已然收劍入鞘。
    他垂眸看著掌心尚未凝固的青銅色血珠，那抹妖異的青紫正順著掌紋滲入龜甲星砂。
    場外突然傳來騷動，董雪擠過人群時，腰間的青銅鏽斑已蔓延至衣襟，她卻渾然不覺地攥著個冰裂紋玉瓶。
    "楚師兄！"少女的嗓音裹著清泉般的靈氣，發間木簪的齏粉簌簌落在肩頭。
    她將玉瓶塞進楚雲手中時，指尖擦過他腕間未愈的傷疤，竟迸出幾點星火，"這是用千年寒潭......"
    話音未落，七枚淬毒銀鈴突然在兩人身側炸響。
    天才考生甲廣袖翻飛，雷紋在陽光下流轉著暗紫色光暈："外門弟子也配用寒潭玉髓？"他故意將玉算盤撥得震天響，算珠碰撞間溢出絲絲黑霧，"怕是連瓶口禁製都解不開吧？"
    楚雲拇指摩挲著玉瓶冰裂紋路，昨夜魔淵滲入皮膚的星圖突然灼熱。
    那些在血脈中遊走的光點竟與瓶身紋路完美契合，隨著他呼吸起伏，冰裂紋中滲出淡青色靈液，在陽光下折射出萬千星芒。
    "午時三刻，第二試！"考官敲響青銅鼎，鼎身饕餮紋突然活過來般扭動。
    九座青銅燈柱轟然移位，將場地切割成星鬥陣列。
    楚雲剛要落座，腳下青玉磚突然裂開蛛網紋——天才考生甲的算珠正卡在地縫中，泛著幽藍毒光。
    場中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有人指著懸浮在半空的青銅鼎，鼎口溢出的星砂竟凝成三千把鎖鑰。
    楚雲頸側的饕餮紋突然刺痛，前世被囚禁時纏繞四肢的青銅鎖鏈仿佛又勒進皮肉，那些鐫刻著星圖的鎖孔與眼前幻象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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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機算。"考官袖中飛出九盞青銅燈，燈芯燃起的竟是幽藍鬼火，"兩個時辰內，解開......"
    話音未落，七道雷光突然劈向楚雲所在的卦位。
    天才考生甲廣袖鼓蕩，玉算盤崩斷的七根算珠化作毒蛟，借著雷光在星砂鎖鑰間穿梭："聽說青雲宗外門弟子，最擅長給鎖頭抹油？"
    楚雲突然笑了。
    他屈指彈在董雪送的玉瓶上，濺出的靈液在算珠毒蛟身上燒出青煙。
    那些被腐蝕的星砂鎖鑰突然震顫起來，原本無序的紋路在青銅色血珠映照下，竟顯露出魔淵禁製的走向。
    "多謝。"他蘸著掌心血在算珠上畫符，毒蛟瞬間僵直成青銅柱。
    星砂鎖鑰仿佛受到召喚，紛紛嵌入毒蛟鱗片，拚湊出完整的周天星鬥圖。
    考官手中的青銅尺突然發出龍吟，尺身上浮現出與楚雲鎖骨相同的饕餮紋。
    場外傳來玉器碎裂的脆響。
    董雪慌忙按住腰間玉佩，青銅鏽斑卻已爬上她雪白的脖頸。
    少女渾然不覺地往前探身，領口鬆動的盤扣間，隱約可見鎖骨處浮現的星點——竟與楚雲掌心血珠裏的光暈如出一轍。
    "雕蟲小技。"天才考生甲突然咬破舌尖，噴在玉算盤上的血泛著詭異的銀白。
    七枚淬毒銀鈴組成北鬥陣型，每晃動一次就有星砂鎖鑰被染成漆黑，"我倒要看看，你這身青銅賤血能撐到幾時！"
    楚雲腕間的舊傷突然開裂。
    三年前魔淵裏纏住他的鎖鏈虛影在身後浮現，那些流淌著星芒的青銅鏽斑順著血跡蔓延，竟將漆黑鎖鑰重新鍍上青光。
    當最後一把鎖鑰歸位時，懸浮的青銅鼎轟然落地，鼎身饕餮紋張開巨口，將七枚毒鈴盡數吞沒。
    考官手中的青銅尺應聲而斷。
    老人渾濁的瞳孔映出楚雲滴血的手指——那抹青銅色正在星砂中燃燒，將整個考核場的禁製紋路都染成魔淵深處的模樣。
    場外突然下起青雨，雨滴打在董雪發間時，她頸側的鏽斑竟開出一簇星紋花。
    青玉台上升起的星砂還未散盡，考官掌中青銅鼎突然發出嗡鳴。
    鼎口噴湧的霞光在空中凝結成卷軸，三千枚星鬥文字流轉間映出考核排名。
    楚雲的名字懸在第三重天璣位，血色墨跡裏遊動著細小的青銅鱗片。
    "第三名？"天才考生甲捏碎半截玉算盤，指尖滲出的銀白血液腐蝕著青玉地麵，"這卷軸怕是被魔淵穢氣汙了靈智。"他袖中雷紋翻湧，卻在瞥見楚雲鎖骨處越發清晰的饕餮紋時驟然收勢。
    場外突然傳來環佩叮咚。
    七名仙娥捧著鎏金托盤飄然而至，為首者手中玉淨瓶傾斜時，竟有星砂凝成的瓊漿注入前三甲令牌。
    楚雲腰間的青銅令觸到瓊漿的刹那，表麵鏽跡層層剝落，露出底下暗藏的九重星軌紋。
    "恭喜楚師兄。"董雪擠到觀禮台最前排，脖頸的青銅鏽斑已蔓延至耳後。
    她發現新換的冰晶步搖突然炸裂，飛濺的碎屑在楚雲袖口灼出星點孔洞，"啊！
    這是母親留下的..."
    楚雲突然按住她欲拾碎片的手。
    兩人肌膚相觸的瞬間，董雪頸側鏽斑裏蟄伏的星紋突然蘇醒，化作流光沒入楚雲掌心血珠。
    少女踉蹌後退時，腰間玉佩"哢嚓"裂成兩半——內裏嵌著的半片青銅鈴鐺，竟與楚雲前世記憶中的禁器一模一樣。
    考官雪白的長須無風自動。
    老人枯槁的手指撫過青銅鼎耳，鼎身饕餮紋的瞳孔突然轉向楚雲方向："午時三刻到，未入百強者速離！"聲浪裹挾著青銅星砂掃過全場，十七名吐血的修士被掀出結界。
    楚雲握緊煥然一新的考核令，令牌邊緣的星軌正與他血脈中的光點共鳴。
    當他踏上通往第二試的虹橋時，腳下雲霧突然翻湧出魔淵景象——三百根青銅鎖鏈穿透虛空，鎖孔形狀竟與方才的星砂鎖鑰完美契合。
    "楚師兄當心！"董雪的驚呼混著冰晶碎裂聲。
    少女不顧守衛阻攔，將半塊冰魄拋上虹橋："武力試煉區有噬靈霧..."話未說完便被考官禁言，她發梢凝結的冰珠裏，隱約可見星紋勾勒出的古老預言。
    虹橋盡頭傳來龍吟般的鎖鏈摩擦聲。
    楚雲靴底觸地的瞬間，青銅考核令突然灼燒掌心，令牌表麵浮起的地圖顯示著九重試煉關卡。
    當他望向標注"血戰台"的猩紅標記時，前日魔淵沾染的舊傷突然迸裂，飛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微縮的周天星鬥。
    "果然是你。"沙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天才考生甲不知何時也通過了虹橋，他撕開右腕皮膚，露出底下流淌著銀光的星圖刺青："三千年了，青銅血居然還能腐蝕仙宮禁製..."
    楚雲反手按住震顫的龍骨劍。
    劍柄纏著的繃帶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新生的青銅鱗片。
    當第一縷陰風卷著血腥味掠過鼻尖時，他頸側的饕餮紋突然咬破皮膚，化作流光沒入前方翻湧的黑霧。
    暮色毫無預兆地籠罩四野。
    最後一絲天光湮滅的刹那，九盞青銅燈在嶙峋怪石間次第亮起，每簇火苗都跳躍著被囚禁的星魄。
    楚雲踩碎腳下枯骨時，聽見霧中傳來鎖鏈拖曳的聲響——與前世魔淵深處禁錮他的青銅禁製，竟是同一種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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