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盞中的茶湯泛起細碎漣漪，楚雲盯著拓印碑文上扭曲的魔紋，燭火在琉璃罩裏炸開幾粒火星。
    藏書閣第三層禁製的檀香忽然凝滯，他頸後寒毛倒豎的瞬間，簷角青銅鈴鐺發出刺耳鳴嘯。
    整座青雲山脈的地脈都在震顫。
    董雪破門而入時發簪斜墜，袖口還沾著丹房炸爐的焦痕："護山大陣的二十八星宿陣眼同時示警！"她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琉璃碎裂般的脆響，夜幕中倒扣著仙山的淡金色屏障龜裂出蛛網紋路。
    楚雲掌心的斬魔令燙得驚人，係統界麵在他神識中鋪開血色地圖，代表魔氣的黑潮正從問心崖方向奔湧而來。
    前世記憶與眼前場景轟然重疊——魔尊撕裂虛空時，也是這般天地倒懸，靈脈逆轉。
    "帶新弟子去鎮龍窟！"他抓起董雪連夜送來的星輝劍，劍鞘上未幹的藥汁在掌心黏膩如血。
    閣樓木梯傳來紛亂腳步聲，十七八個渾身浴火的雜役弟子撞開雕花門，他們背後追著的不是火焰，而是某種吞噬光明的粘稠黑霧。
    最末的少年突然踉蹌跌倒，褲管裏鑽出的竟不是人腿，而是三截森白指骨拚成的畸形義肢。
    楚雲瞳孔驟縮，這分明是魔道煉骨術的痕跡。
    係統發出尖銳蜂鳴：【檢測到古魔寄生體，建議宿主立即...】
    劍光比思緒更快。
    星輝草淬煉的劍鋒切入黑霧時，楚雲聽到虛空傳來嬰兒啼哭般的慘叫。
    被斬落的霧塊落地化作膿血，腐蝕得青磚嘶嘶冒煙。
    身後傳來董雪倒抽冷氣的聲音——那跌倒少年的天靈蓋突然掀開，鑽出條生著人臉的蜈蚣。
    "乾坤倒轉，魔由心生！"楚雲咬破舌尖噴出精血，在空中繪出半闕殘缺的伏魔咒。
    這是前世與魔尊同歸於盡時悟出的禁術，此刻強行催動，經脈頓時如遭雷殛。
    猩紅咒文印上人臉蜈蚣的瞬間，整座藏書閣的典籍無風自動，某種亙古蒼涼的氣息自甲骨文中蘇醒。
    黑霧突然沸騰如滾油。
    數百道魔影在梁柱間顯形，它們保持著仙門弟子的形貌，脖頸卻詭異地扭轉一百八十度，後腦勺裂開的嘴裏伸出蜥蜴般的信子。
    楚雲額間滲出冷汗，這些分明是被"言靈魔種"寄生的傀儡——在前世記憶中，這類魔物至少要元嬰期才能看破偽裝。
    "楚師兄小心！"董雪的驚呼與劍鳴同時響起。
    她繡著藥草紋的廣袖被劍氣鼓蕩，竟使出了天衍劍訣第九式的"銀河落霄"，這是金丹期才能使出的殺招。
    劍光織成的網罩住三具撲向楚雲的魔傀，卻在碰觸瞬間崩散成星屑。
    楚雲攬住脫力的董雪急退，懷中的溫軟讓他恍神——前世最後抱住的小師妹，也是在這樣染血的月光下變冷的。
    係統突然彈出金色提示：【檢測到宿主守護意誌達臨界值，解鎖斬魔令第二形態】
    星輝劍柄浮現出細密龍鱗，楚雲福至心靈地劃破掌心。
    鮮血浸染劍身刹那，清越龍吟自九天垂落，劍光化作實體般的青蛟，銜著雷霆撞向魔潮。
    所過之處黑霧盡散，露出滿地狼藉：白玉廣場的蟠龍柱攔腰折斷，護山靈獸的屍體堆積成丘，每具屍身上都開滿了妖異的紫黑色魔花。
    "守不住了..."渾身是血的湛風從劍塚方向跌撞而來，懷中緊抱著半截斷劍。
    他身後跟著二十幾個外門弟子，有個少女背後還插著半截傀儡手臂，傷口流出的卻是墨綠色汁液。
    楚雲突然抓住湛風手腕，在他驚愕注視下揮劍斬向其眉心。
    劍尖挑出一團蠕動的黑影時，係統提示音再度響起：【斬殺幼生期心魔，獲得十年修為】
    "不想死的就運起清心訣！"楚雲甩去劍上汙血，神識掃過係統地圖。
    代表魔氣源頭的紅點正在地脈中遊走，每次閃爍都對應著某處陣眼崩塌。
    他忽然想起什麽，猛地扯開湛風的衣襟——少年心口處，淡金色宗門印記正在滲出血珠。
    雨幕中傳來玉磬悲鳴，這是護山大陣徹底崩潰的喪鍾。
    楚雲將星輝劍插進地磚裂隙，以劍為筆刻畫傳送陣圖。
    鮮血順著劍槽流入陣眼時，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帶所有人進鎮龍窟，開啟祖師禁製後...用天火熔了入口。"
    "那你呢？"董雪抓住他染血的袖擺。
    陣圖亮起的瞬間，楚雲看見她瞳孔裏映出的自己——眼底有暗金色紋路如活物遊動，這是過度使用禁術的反噬。
    他笑著掰開那根根染血的玉指："我去把地脈裏那東西...喂飽。
    青蛟劍光撕開地脈裂縫的刹那，楚雲聞到了腐爛的星辰氣息。
    地脈深處翻湧的並非岩漿，而是凝固的黑暗，那些粘稠如柏油的物質表麵浮動著星屑般的磷光。
    斬魔令在掌心劇烈震顫，係統界麵突然彈出猩紅警告：【深淵侵蝕度97——宿主生命體征異常】
    楚雲踏著崩落的岩塊躍入深淵，星輝劍在黑暗中劃出蒼青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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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記憶如碎瓷片紮進識海——魔尊撕裂虛空時，那些從裂縫裏爬出來的東西，也是這般裹挾著不屬於人間的寂靜。
    地脈核心處懸著一顆心髒。
    足有宮殿大小的暗紅色肉塊表麵布滿血管狀凸起，每根血管末端都嵌著具修士屍體。
    楚雲認出幾個熟悉麵孔：執掌戒律堂的玄清長老雙眼化作漆黑晶石，執法弟子林宵的脊椎骨刺破後背生長成珊瑚狀，他們殘破的道袍上還凝結著未幹的血露。
    "原來如此..."楚雲劍尖挑起塊碎石擲向肉壁，石塊在觸碰瞬間化作齏粉。
    係統地圖上，代表魔氣源頭的紅點正與肉塊心跳同頻震顫——整條地脈早已被改造成孕育魔種的溫床。
    肉壁突然裂開蛛網狀縫隙，數以千計的蒼白手臂從中探出。
    那些手掌保持著結印的姿勢，指尖凝結的卻不是靈力，而是粘稠的黑暗。
    楚雲揮劍斬斷最先襲來的三條手臂，斷口處噴出的黑血竟在半空凝成符咒。
    "天罡地煞，聽吾號令！"他腳踏七星步，將星輝劍插入地脈靈脈交匯處。
    前世隕落前刻在神魂裏的誅魔陣圖自腳底鋪展，金線沿著岩石裂隙蔓延，卻在即將閉合時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截斷。
    肉塊心髒深處傳來輕笑。
    那聲音像是萬千童聲疊加，又像是砂紙摩擦青銅器的嘶鳴："你身上有故人的味道..."暗紅色肉壁浮現出人臉輪廓，逐漸凝聚成楚雲的模樣，"看啊，我們本該是同路人。"
    楚雲握劍的手突然刺痛，低頭發現虎口裂開的傷口裏鑽出細小黑蟲。
    係統界麵瘋狂閃爍：【檢測到深淵同化，建議立即撤離】。
    他咬牙催動精血，劍身騰起的青蛟虛影卻比先前黯淡許多。
    "你的憤怒很美味。"肉壁上的人臉伸出舌頭，分叉的舌尖卷住一具嵌在血管中的屍體，"就像三百年前那個劍修，他在被我吃掉金丹前，也是這般..."
    劍鳴截斷了話語。
    楚雲的身影在刹那間化作三十六道殘影，每道殘影都結著不同的伏魔印。
    這是前世隕落前未能完成的"天罡誅魔劍陣"，此刻強行施展，七竅都滲出血線。
    肉壁在劍光中剝落，露出內裏蠕動的黑色經絡，那些經絡上竟生著無數細小的嘴巴，正齊聲誦念著顛倒的度人經。
    黑暗突然實質化。
    楚雲感覺有冰冷的手指探入丹田，前世金丹破碎的劇痛再度席卷全身。
    係統提示音變得斷斷續續，神識空間開始飄落灰燼。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黑暗時，他聽見董雪在鎮龍窟前喊的那聲"楚師兄"，看見湛風抱著斷劍時發紅的眼眶。
    肉壁上的人臉突然扭曲："不可能！你的道心怎麽還有..."
    楚雲破碎的識海深處，有什麽東西破繭而出。
    前世自爆金丹時的決絕，今生目睹同門慘死的憤怒，以及深埋心底的那點溫暖——董雪偷偷塞進他行囊的安神香囊，湛風在雨夜送來的那壺烈酒——這些光點匯聚成璀璨星河，在他即將潰散的元嬰位置重新凝聚。
    係統界麵迸發耀眼光芒：【道心涅盤，解鎖仙法·劫火紅蓮】
    地脈中的黑暗突然沸騰。
    楚雲腳下綻開的赤金色火蓮並非凡火，每一片花瓣都刻著天道劫紋。
    肉塊心髒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那些嵌在血管中的屍體竟開始集體自燃。
    "原來這就是..."楚雲抹去眼角血淚，星輝劍沐浴劫火發出龍吟，"向死而生的滋味。"
    劍光化作的火鳳席卷整個地脈空間，所過之處黑暗盡褪。
    當最後一縷黑氣在劫火中湮滅時，懸浮的肉塊心髒已經結晶成暗紅色琥珀，其中封印著張似笑非笑的孩童麵孔。
    朝陽刺破雲層時，楚雲拖著殘破身軀爬出地脈裂縫。
    他右臂布滿蛛網狀的黑紋，那是過度使用劫火的反噬。
    係統在神識中彈出新提示：【獲得稱號"涅盤者"，解鎖斬魔令第三形態封印中）】，但所有文字都蒙著層血霧。
    仙門廢墟中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正在清理戰場的弟子們突然集體仰頭——楚雲背後浮現出巨大的火鳳虛影，那虛影掠過之處，枯萎的靈草重新抽芽，斷裂的蟠龍柱竟自行修複。
    "是涅盤聖象！"白發蒼蒼的仙門考官顫巍巍跪下，"千年難遇的涅盤聖象啊！"
    楚雲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倒下，最後映入眼簾的是董雪含淚的笑臉。
    在他徹底陷入昏迷前，神識深處的係統突然響起不同於往常的機械音：【警告！
    星軌偏移檢測——貪狼移位，破軍顯耀，魔星臨世倒計時：364天23時5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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