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月光將祭天台照得如同鬼蜮，楚雲指尖劃過斬魔劍的裂痕，青銅麵具人吹奏的幽冥音在耳畔忽遠忽近。
    他屈指輕彈劍身，清越龍吟破開子時粘稠的夜色，驚得倒流溪水中的魔氣凝滯半息。
    "三更天該換防了。"董雪捧著藥匣從暗處轉出，袖口金線繡的流雲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她故作鎮定地擦拭楚雲甲胄上的血痂，指尖卻在觸及同心結劍穗時微微發顫。
    楚雲突然按住她手腕，兩人影子在祭天台上交疊成猙獰獸形："東南糧倉的靈稻，昨夜可曾驗過？"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急促的銅鑼聲。
    原本瘋長的稻穗突然爆開，鋸齒狀穀粒裹著腥臭汁液射向守夜士兵，被擊中的皮膚瞬間爬滿黑色經絡。
    二十裏外的亂葬崗騰起血色光柱，七十二具懸棺應聲炸裂。
    腐屍拚接成的巨獸踏碎界碑，每走三步便吐出一口幽冥火。
    楚雲甩出三張追蹤符，燃燒的符紙卻在半空凝成血色箭頭，直指聯軍大營中軍帳。
    "湛風！"董雪驚呼著劈開撲來的屍犬，卻見平日溫潤的醫修同門正將染毒銀針抵在百姓脖頸。
    楚雲的斬魔劍已抵住湛風咽喉，卻在對方扯開衣襟時驟然頓住——布滿咒文的胸膛上，青雲宗覆滅那夜的劍傷正汩汩湧出黑血。
    "你以為追蹤符為何偏偏引我來此？"湛風笑得癲狂，手中骨笛竟與青銅麵具人那支形製相同。
    地麵突然塌陷，埋藏百年的噬魂陣將半個營地吞入地底。
    楚雲在墜落中抓住董雪的後襟，崇敬值化作的金色鎖鏈卻纏上了湛風的腰身。
    地窟深處，三十六盞幽冥燈次第亮起，映出牆上斑駁的壁畫。
    畫中執劍斬魔的仙人轉過身，赫然是楚雲前世麵容。
    湛風突然平靜下來，指尖撫過壁畫上的劍痕："師兄，這局棋從你重生那刻就開始了。"
    地窟裏的幽冥燈突然齊齊轉向，壁畫上仙人衣袂無風自動。
    楚雲盯著湛風指尖劃過的劍痕，前世記憶如滾油澆進識海——青雲宗覆滅那夜，正是這道"天元十九式"的收劍式，將魔氣封入後山寒潭。
    "你竟能複刻我前世的劍意。"楚雲劍鋒微顫，崇敬值凝成的金鏈發出琴弦崩斷的脆響。
    董雪突然將藥匣砸向壁畫，十二枚定魂釘呈北鬥狀釘入石壁，那些舞動的仙人衣角頓時僵在半空。
    地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三十六盞幽冥燈同時爆成青煙。
    湛風趁機掙脫鎖鏈，骨笛抵在唇邊吹出七個詭異音節。
    楚雲瞳孔驟縮，這竟是前世魔尊獨創的"七煞破魂咒"。
    "小心！"董雪甩出水袖纏住楚雲腰身，兩人借著爆炸氣浪衝出地窟。
    漫天星鬥下，聯軍大營已化作修羅場——本該死透的腐屍巨獸竟分裂成數百隻三眼屍鷲，正叼著燃燒的噬魂陣碎片俯衝。
    楚雲淩空畫符，斬魔劍引動九天雷火。
    紫色電光劈開夜幕時，他看見東南方山巔立著道黑袍身影。
    那人戴著青銅鬼麵，手中骨笛與湛風那支正好合成陰陽雙魚圖案。
    "終於現身了。"楚雲抹去嘴角血漬，崇敬值在掌心凝成金色箭矢。
    箭矢破空瞬間，黑袍人卻如霧消散，原地留下團扭曲的時空旋渦。
    三隻屍鷲撞進旋渦，竟化作三十年前青雲宗弟子的模樣撲來。
    董雪揮劍斬碎幻象，鬢邊海棠花卻被削去半片花瓣："他的術法能擾動時空！"話音未落，地麵突然鑽出無數白骨手臂，每個指節都掛著刻滿咒文的銅鈴。
    楚雲劍勢突變，前世今生兩套劍法竟在崇敬值催動下合二為一。
    劍鋒劃過銅鈴時，那些本該碎裂的咒文突然浮空重組，拚成張覆蓋百裏的血色陣圖。
    陣眼處緩緩浮現的，正是黑袍人手中那支完整骨笛。
    "你的劍每殺一人，噬魂陣便強三分。"黑袍人的聲音像是百人齊誦，震得聯軍將士耳鼻滲血。
    他抬手輕點，楚雲昨日斬殺的七十二魔修竟從血泊中爬起，傷口處開滿妖異的往生花。
    董雪突然將藥匣拋向高空，百草閣秘傳的《神農百解》自動翻頁。
    淡綠色藥霧籠罩戰場時，她咬破指尖在楚雲後背畫止血符："東南巽位，三息間隙！"鮮血順著符文滲入鎧甲，楚雲頓時看清黑袍人每次瞬移前，左肩都會浮現半片逆鱗。
    第七次雷劫降臨時，楚雲故意賣個破綻。
    斬魔劍脫手的刹那，黑袍人果然出現在巽位。
    董雪的水袖及時纏住骨笛，雖然瞬間被魔氣腐蝕成灰，卻為楚雲爭取到半息時間。
    "破！"崇敬值化作的金色箭矢貫穿逆鱗，黑袍人麵具應聲而裂。
    看清那張臉的瞬間，楚雲劍鋒微偏——這分明是二十年前為救他而死的雜役老仆！
    趁他怔忡之際，黑袍人袖中射出九根往生花刺。
    董雪飛身撲來，肩頭綻開的血花染紅月白衣衫。
    楚雲目眥欲裂，前世今生兩股靈力在丹田瘋狂碰撞，竟在絕境中突破至太虛境。
    天地靈氣匯聚成旋渦，斬魔劍上的裂痕被金色光芒填平。
    楚雲抱著董雪旋身刺出驚世一劍，黑袍人周身時空旋渦竟被劍意生生定住。
    骨笛崩裂的瞬間，所有腐屍傀儡同時化為飛灰。
    黎明初現時，幸存的聯軍將士看見楚雲立於屍山之巔。
    他懷中董雪肩頭的往生花，在晨光中褪成純白。
    當第一縷陽光映亮斬魔劍時，方圓百裏的魔氣如潮水退去。
    七日後，重建的祭天台上。
    楚雲為董雪描眉時，發現她發間不知何時落了片往生花瓣。
    正要拂去，那花瓣卻化作星光消散，隻在掌心留下道形似魔星的淡紅印記。
    夜觀星象的老修士們發現，紫微垣旁多了顆赤色輔星。
    每當楚雲與董雪十指相扣時，那顆星就會詭異地閃爍，如同某種亙古存在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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