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將碎石攏入掌心，飴糖碎渣在指縫間泛著微弱的琥珀色光澤。
    他望著青銅門樓簷角那些倒懸的龍爪，喉間泛起鐵鏽味——這是前世魔氣侵蝕髒腑時的幻痛，此刻卻在嶄新的身體裏真實翻湧。
    纏繞門柱的血色藤蔓突然簌簌作響，那些看似枯萎的枝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
    楚雲後撤半步踩中某種柔軟物體，低頭見是半截傀儡殘軀，斷裂的關節裏仍有噬魂蟲卵在蠕動。
    他靴尖碾碎蟲卵時，青銅鈴鐺毫無征兆地齊聲震顫，本該清越的聲響卻像隔著厚重水幕般沉悶。
    "幻境嵌套？"他屈指彈出一道試探性的劍氣，本該劈碎門樓的鋒芒卻在觸及藤蔓時驟然消散。
    掌心凝聚的靈力如同陷入泥沼，連帶著丹田氣海都泛起詭異的遲滯感。
    冷汗浸透的後背傳來針刺般的寒意，這是重生以來首次感受到力量失控。
    十丈外的石階傳來細碎響動。
    楚雲屏息按劍，看著自己三息前留下的腳印正被血色苔蘚緩緩覆蓋。
    那些苔蘚吞噬足跡時發出的吮吸聲，竟與董雪為他熬藥時的啜飲聲微妙重合。
    這個聯想讓他瞳孔驟縮，劍鋒突然轉向左側虛空："破！"
    龍鱗暗紋在劍刃亮起的刹那，三枚噬魂蟲卵在劍氣中爆開紫霧。
    楚雲借著反震力道躍上門樓飛簷，靴底剛觸到爬滿青苔的瓦片，整片屋簷突然如活物般翻卷。
    青銅鈴鐺化作利齒咬向腳踝的瞬間，他瞥見瓦當縫隙裏閃爍的飴糖碎渣——正是今晨董雪踮腳為他整理衣領時，偷偷塞進他襟口的那塊。
    "逆鱗為眼，龍紋作瞳。"他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劍身，記憶中董雪縫補衣裳時銀針穿梭的軌跡，此刻竟與劍鋒遊走的紋路完美重疊。
    當焚天劍刺入瓦當裂縫的刹那，整座青銅門樓發出瀕死巨獸般的轟鳴，那些瘋狂扭動的血色藤蔓突然僵直如石雕。
    楚雲單膝跪地喘息，看著靈力重新在經脈中奔湧。
    四周景象如同褪色的畫卷般片片剝落，露出被幻境掩蓋的真實——哪有什麽青銅門樓，他分明站在青雲宗外門弟子練功場的青磚地上。
    隻是每塊磚石縫隙都生長著暗紅菌絲，遠處膳堂飄來的竟是濃鬱的血腥氣。
    腰間弟子令牌突然發燙，楚雲握緊令牌時聽見董雪的聲音帶著哭腔穿透虛空："別碰菌絲！
    那是..."聲音戛然而止的瞬間，他看見自己映在青磚上的影子正緩緩站起。
    那黑影脖頸處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手掌按著的分明是前世慣用的魔刀輪廓。
    "裝神弄鬼！"楚雲旋身劈出的劍氣切開十丈菌絲，紛揚的猩紅孢子雨中，練功場東側的百年銀杏樹突然流出膿血。
    樹幹皸裂的樹皮間，赫然嵌著半塊刻有"試煉禁地"的鎏金牌匾殘片。
    當他劍尖挑向殘片時，地麵菌絲突然匯聚成巨大的陣圖，那些流動的紋路正是外門弟子服下擺常見的祥雲刺繡。
    劍氣與陣圖相撞的轟鳴聲裏，楚雲聽見鎖鏈拖地的聲響自地底傳來。
    這聲響與他躍出空間裂縫時聽到的玄鐵鎖鏈聲完全相同，隻是如今每聲鎖鏈震顫，都會引發懷中某物的共鳴——是董雪偷偷縫在他內襟的護心鏡，此刻鏡麵正浮現出不斷變幻的宗門地形圖。
    "原來你早發現了..."楚雲撫過鏡麵邊緣細密的針腳，突然揮劍斬向銀杏樹虯結的樹根。
    當焚天劍破開第七層年輪時，翻湧的樹汁裏浮出半枚青銅鈴鐺，鈴身纏繞的並非鎖鏈而是...董雪的發絲。
    大地突然劇烈震顫，菌絲陣圖中心升起衝天紫霧。
    楚雲在疾退中看見霧氣裏凝結出模糊的人形輪廓，那人的佩劍製式分明是曆代青雲宗主獨有的製式，劍穗卻係著外門弟子常用的青玉扣——正是三日前他親手從董雪劍鞘上解下的那枚。
    焚天劍的龍紋在紫霧中發出尖銳的嘯鳴，楚雲虎口崩裂的血珠濺在鈴鐺表麵，那些纏繞的發絲突然活過來般絞住劍鋒。
    人形輪廓抬手掀起的氣浪將菌絲陣圖撕開三道裂口，碎石裹挾著猩紅孢子凝成七尺長的陌刀，刀刃翻轉時竟帶出董雪慣用的"流雲十三式"起手式。
    楚雲旋身避過斬向咽喉的刀鋒，鬢角散落的發絲被削去半寸。
    他瞳孔中倒映的陌刀突然扭曲成董雪遞藥碗的素手，這個刹那的恍惚讓左肩爆開血花。"雕蟲小技！"他並指抹過劍脊，龍鱗紋路次第亮起，劍氣劈開霧氣時竟傳出銀針穿透棉布的"嗤啦"聲——那是三日前董雪為他縫製新衣時的聲響。
    神秘人發出雌雄莫辨的輕笑，陌刀突然碎成萬千菌絲。
    楚雲後撤三步，靴跟碾碎的青磚下滲出膿血，地麵菌絲突然編織成數百個拇指大小的董雪。
    這些袖珍人偶齊聲喊著"楚師兄"，細若蚊蠅的聲音匯聚成攝魂魔音，連焚天劍的龍吟都被壓得暗啞。
    "你也配扮她？"楚雲咬破舌尖，精血化作九道金芒刺入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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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麵板在識海中瘋狂閃爍，原本灰暗的"破妄之瞳"技能突然亮起。
    當他再睜眼時，那些菌絲人偶皮下分明蠕動著噬魂蟲的觸須，所謂的董雪淚痣位置，赫然是蟲卵的呼吸孔。
    焚天劍挾著龍嘯直刺陣眼，劍氣掀起的風暴將銀杏樹攔腰斬斷。
    樹冠傾倒時潑灑的卻不是落葉，而是無數青銅鈴鐺。
    這些鈴鐺相互撞擊發出的聲浪，竟與楚雲重生那日聽到的鎖鏈聲完全同頻。
    神秘人首次發出悶哼，霧氣凝聚的身形出現裂紋，露出內裏流轉的鎏金牌匾碎光。
    楚雲乘勢追擊，劍尖刺入裂紋的瞬間，係統提示音突然在顱內炸響：【檢測到天魔殘魂，斬魔值+999】。
    他手腕翻轉帶起螺旋劍氣，那些鎏金碎光竟如活物般攀上劍身，在龍鱗紋路間遊走出青雲宗護山大陣的軌跡。
    "原來是你！"楚雲怒喝聲裏帶著恍然，他終於認出這些陣紋走向——正是三年前宗門修繕祠堂時，董雪作為陣眼輔助繪製的辟邪陣。
    神秘人趁機凝出新的陌刀，這次刀刃上浮現出外門弟子早課時誦讀的《清心訣》，字跡卻像被血水浸泡過般猙獰。
    劍氣與刀芒相撞的衝擊波，將方圓十丈的菌絲盡數碳化。
    楚雲虎口綻裂的鮮血滴在懷中護心鏡上，鏡麵突然投射出董雪在膳堂熬藥的虛影。
    那虛影竟穿透紫霧，纖指輕點之處，神秘人周身的鎏金陣紋突然如燒紅的鐵鏈般收緊。
    "雪蠶絲纏三寸，銀針要走膻中。"楚雲福至心靈般念出董雪教他的縫衣口訣，劍鋒遊走軌跡突然變得綿密如織。
    神秘人發出痛苦的嘶吼，霧氣身軀被劍氣編織的網羅寸寸割裂，露出核心處跳動的青銅鈴鐺——那鈴舌竟是半截帶血的銀簪。
    當焚天劍即將刺穿鈴鐺時，菌絲陣圖突然坍縮成黑洞。
    楚雲感覺足下地麵化作泥潭，無數雙由《清心訣》文字組成的手掌抓住他的腳踝。
    他反手斬斷那些字符，卻見神秘人殘存的霧氣凝成董雪的麵容，朱唇輕啟道："你舍得斬滅這道分魂？"
    龍紋劍芒在距幻象眉心半寸處硬生生停滯，楚雲握劍的手背爆起青筋。
    真正的董雪絕不會用這種哀婉眼神看他，但幻象眼角那顆將落未落的淚珠，竟與那日他跌入魔淵時，董雪在懸崖邊灑落的淚滴分毫不差。
    就是這瞬息猶間，即將潰散的菌絲突然瘋長。
    神秘人殘魂化作流光注入銀杏樹根，整片練功場的地磚轟然掀起。
    楚雲踩著飛濺的碎石躍至半空，看見那些懸浮的磚石背麵，全都刻著外門弟子名錄——而屬於他和董雪的名字正被血絲纏繞成並蒂花的形狀。
    "破！"楚雲並指抹過劍刃，燃燒精血催動的劍氣如隕星墜地。
    爆炸的氣浪中，他聽見係統提示音變得尖銳：【警告！
    天魔同化率39】。
    飛沙走石間，神秘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看看你劍上的龍鱗吧，屠魔者。"
    焚天劍的龍鱗紋路不知何時爬滿血絲，楚雲握劍的手掌傳來灼痛。
    那些血絲竟與董雪縫製護心鏡時，不慎被銀針紮破手指留下的血痕如出一轍。
    這個發現讓他心神劇震，劍勢出現刹那凝滯。
    神秘人抓住機會，坍縮的菌絲陣圖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
    楚雲在強光襲來的瞬間，本能地扯開衣襟握住護心鏡。
    鏡麵傳來的溫熱讓他想起董雪指尖的溫度，這個觸感支撐著他劈出最後一劍。
    劍芒撕開白光的刹那，楚雲看見神秘人殘魂凝聚成青銅門樓的虛影。
    那些倒懸的龍爪正握著三日前他送給董雪的桃木梳，梳齒間纏繞的發絲已經變成雪白。
    前所未有的恐慌攥住心髒，他想伸手抓住什麽，卻發現白光中的時空正在凝固。
    "找到...真正的..."神秘人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後半句話被鎖鏈震顫聲吞沒。
    楚雲感覺懷中護心鏡開始發燙，鏡麵浮現的宗門地圖上，象征著膳堂的位置突然亮起血色紅點——正是董雪平日熬藥的灶台方位。
    當白光徹底吞沒視野時，楚雲聽見清脆的玉碎聲。
    他留給董雪的青玉扣在懷中化作齏粉，粉末卻未飄散，而是凝成箭頭指向練功場東南角——那裏本該是堆放雜物的柴房，此刻在係統感知中卻湧動著令他熟悉又恐懼的魔氣。
    強光開始滲透肌膚，楚雲驚覺自己的影子正在分離。
    那道屬於今世的影子被釘在原地，而前世魔尊的暗影卻緩緩站起，手中魔刀與他腰間佩劍發出共鳴。
    他試圖運轉靈力，卻發現連睫毛的顫動都要耗費千斤之力。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菌絲陣圖崩解成的漫天血雨。
    那些血珠墜地時並未暈開，反而聚合成數百個篆體"囚"字，每個字的墨跡都是董雪熬製的湯藥顏色。
    當血字開始爬向他的靴尖時，白光徹底吞沒了五感，隻剩護心鏡邊緣的雪蠶絲還在腕間散發著微弱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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