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著碎晶簌簌墜落，兩道流光掠過焦土。
    董雪發間優曇婆羅花殘留的冰晶折射出冷光，映得她側臉忽明忽暗。
    楚雲指腹摩挲著心口發燙的青銅鑰匙烙印，黑塔虛影在識海裏嗡鳴震顫，像是嗅到血腥的凶獸。
    \"西南三百二十裏。\"董雪忽然掐碎掌中冰符，星屑在她袖口結成六角霜花，\"但長老說過天哭淵是...\"
    話音未斷，前方雲層突然坍縮成旋渦。
    九重霞光破開夜幕，紫青雷蛇纏繞著某種玄奧韻律在漩渦中心遊走。
    楚雲瞳孔驟縮，黑塔虛影竟在識海中顯化出半闕殘碑——\"太初\"二字如凝血般殷紅。
    兩人落在斷崖時，已有七道身影佇立在虛空蓮座之上。
    最前方的金甲仙使手持玉笏，額間豎瞳掃過眾人：\"仙源現世，當以道心叩天門。\"他袖中飛出九盞琉璃燈懸在旋渦四周，\"妄動殺孽者，魂燈滅。\"
    楚雲感覺青銅鑰匙的灼熱陡然加劇。
    左側藍袍仙人袖中隱現劍芒，右側老嫗的龍頭杖騰起灰霧，九盞琉璃燈映得他們眼底幽光更甚。
    董雪不動聲色地踏前半步，腳下冰棱暗結北鬥陣紋。
    \"小友來得巧。\"紫髯道人突然撫掌大笑，腰間葫蘆噴出萬千銀砂，\"正好替我等試試這登仙路！\"銀砂化作猙獰鬼麵撲來，每粒沙礫都帶著腐蝕靈根的劇毒。
    楚雲足尖輕點崖邊碎石，黑塔虛影在經脈中轟然轉動。
    本該洞穿胸口的鬼麵突然凝滯，被他袖中溢出的青銅鏽跡纏成蛛網。
    眾人隻見他踉蹌著撞向岩壁，卻未發現鬼麵精華正順著鏽跡沒入鑰匙烙印。
    \"好個陰煞葫蘆。\"楚雲抹去嘴角血漬，掌心暗扣三枚魔晶。
    這是方才平息晶域風暴時，黑塔吞噬魔氣凝成的結晶。
    七寶袈裟的胖和尚唱了聲佛號，掌中念珠卻激射而出。
    每顆珠子都幻化成怒目金剛，封死楚雲所有退路。
    董雪指尖剛要凝霜，卻見楚雲借著山風旋身，魔晶精準嵌入三尊金剛眉心。
    \"轟！\"
    魔氣與佛光相撞迸發刺目白光。
    當眾人眯眼時，楚雲已借著反震力掠至旋渦邊緣。
    黑塔虛影貪婪地吞噬著溢散的仙源氣息，鑰匙烙印燙得他呼吸急促——那旋渦深處，分明有什麽東西在與黑塔共鳴。
    仙使豎瞳突然轉向楚雲：\"倒是機敏。\"玉笏輕敲虛空，楚雲懷中的魔晶竟化為齏粉，\"但取巧終非正道。\"
    董雪突然悶哼一聲。
    她發現優曇婆羅花不知何時纏上縷縷灰霧，花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楚雲瞥見老嫗龍頭杖上的霧氣，黑塔虛影在識海中發出無聲咆哮，吞噬魔氣時領悟的\"饕餮\"道紋在經脈中亮起。
    \"前輩的枯榮咒精妙。\"楚雲突然朝老嫗拱手，袖中甩出截焦黑藤蔓，\"不如試試這個？\"
    藤蔓迎風便長，竟是晶域裏被魔氣浸染千年的蝕骨藤。
    老嫗急退時，楚雲已拽著董雪退到琉璃燈陣邊緣。
    優曇婆羅花沾上蝕骨藤汁液，頃刻將灰霧凍成冰渣。
    仙使的豎瞳微微眯起。
    九盞琉璃燈無風自動，映出眾人變幻莫測的神情。
    楚雲按著愈發滾燙的鑰匙烙印，忽然發現旋渦中的雷光暗合黑塔虛影的震顫頻率。
    董雪袖中冰棱正在融化，地麵霜紋卻悄無聲息地蔓延到胖和尚腳下。
    天邊傳來悶雷，第一滴雨落在琉璃燈上時，楚雲看見仙使玉笏閃過詭譎的銘文。
    黑塔虛影突然在識海顯化出完整碑文——\"太初劫啟，噬界者現\"。
    琉璃燈陣邊緣凝結的冰棱突然炸開細紋，董雪發現優曇婆羅花重新綻放的刹那，楚雲卻拉著她退到最外圍的斷崖石。
    眾仙人預想中飛蛾撲火般的衝刺並未發生，紫髯道人搭在葫蘆口的五指僵在半空。
    \"小友倒是沉得住氣。\"老嫗龍頭杖重重頓在虛空，蛛網狀的裂紋裏滲出猩紅霧氣。
    她渾濁的眼珠盯著楚雲心口位置，那裏正有青銅鏽跡沿著衣襟蔓延。
    楚雲背靠的岩壁傳來細微震動。
    黑塔虛影吞噬的仙源氣息在經脈裏凝成冰刺，正與鑰匙烙印的灼熱形成微妙平衡。
    方才借力打力時嵌入岩縫的三枚魔晶殘片，此刻正將方圓十裏的靈氣波動反饋到識海——左側藍袍仙人的劍鞘每隔三息便輕顫一次，與仙使玉笏上的銘文閃爍頻率完全重合。
    \"他們在等第一個祭品。\"董雪傳音入密時，指尖在楚雲掌心劃出三道冰痕。
    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代表\"禁止共生\"。
    九盞琉璃燈突然同時傾斜，燈油滴落處綻開金色蓮台。
    仙使額間豎瞳流出鎏金液體，在虛空書寫敕令：\"仙源路啟，當以血為引。\"
    七道身影同時暴起。
    藍袍仙人的劍光割裂夜空，卻在觸及楚雲衣角的瞬間被青銅鏽跡腐蝕成鐵屑；胖和尚的降魔杵幻化出八部天龍，卻被董雪袖中飛出的冰魄鏡折射回自身法相；紫髯道人剛要祭起葫蘆，突然發現楚雲方才踉蹌躲避時，竟在自己道袍下擺烙下了饕餮紋！
    \"諸位的殺孽夠點亮三盞魂燈了。\"楚雲突然朗聲笑道，指尖輕彈岩壁。
    隱藏的魔晶殘片應聲爆裂，將眾人氣機牽引顯現在琉璃燈陣中——藍袍仙人的本命飛劍正在吞噬老嫗的壽元，胖和尚的念珠纏繞著紫髯道人的神魂。
    仙使玉笏轟然炸響，九盞琉璃燈同時噴出鎖鏈。
    藍袍仙人慘叫未出便化作燈油，老嫗的龍頭杖上浮現三百亡魂哀嚎。
    楚雲早在鎖鏈襲來的刹那，帶著董雪退到敕令金文的死角。
    \"你早知仙使在收集罪業！\"董雪看著金甲仙使吞噬罪仙精魄，後知後覺地捏碎袖中預警符。
    冰晶尚未落地就被楚雲踏碎——符籙碎片映出他們身後悄然成型的血色陣圖。
    楚雲按住發燙的鑰匙烙印，黑塔虛影在瞳孔深處旋轉：\"仙源現世需要祭品，但誰說祭品必須是活人？\"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青銅烙印竟顯化出半座黑塔，將琉璃燈陣吸收的罪業盡數吞噬。
    仙使豎瞳第一次露出驚怒之色。
    玉笏上的銘文如活蛇遊動，卻在觸及黑塔虛影時崩解成光點。
    眾仙人這才驚覺，方才的混戰讓琉璃燈陣吸收了足夠精血，此刻仙源旋渦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
    \"快看入口！\"紫髯道人突然厲喝。
    仙源漩渦中心浮現青銅巨門，門扉上九頭十八臂的魔神浮雕正在龜裂。
    董雪發間的優曇婆羅花突然自動脫落，花瓣在狂風中拚成殘缺的星圖——正是黑塔碑文缺失的部分。
    楚雲感覺鑰匙烙印與青銅巨門產生共鳴，識海中的黑塔突然傳出亙古的歎息。
    當最後一片花瓣嵌入星圖，仙使的金甲開始片片剝落，露出內裏流淌著魔紋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