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安執起青瓷酒杯，指尖在杯沿輕輕一旋，朝李湫弈遙遙一敬："湫奕，請。"
    “靖安哥請！”李湫弈會意，白玉般的指節扣著酒杯迎上。兩盞相碰，發出"叮"的一聲清響。他仰首飲盡，喉結在月光下劃出利落的弧度。
    "說起來..."林靖安擱下酒杯，狀似隨意地撣了撣衣袖："你手下的王鳳仙這幾日倒是勤快，那摞規劃書都快把我案頭堆滿了。"他眼角餘光掃過妹夫的神色，"不知妹夫這是在下什麽大棋？"
    李湫弈斟酌一番，開口道：“我有意讓林家和雍王府，共掌雍州經濟脈絡，以防不測。靖安哥若是有所顧忌，拒絕便是了。”
    林靖安忽而輕笑，眼神深處閃過一絲精光，指尖在杯沿劃過："僅雍州一隅？"他壓低聲音，"以王鳳仙的布局來看，這盤棋怕是要下到江南去。"
    "哈哈哈..."李湫弈搖頭輕笑，袖中玉玨叮咚作響，"我不過畫了個框，具體如何落子，全權交給鳳仙決斷。靖安哥想必也知道，王家智囊那雙慧眼，總能比旁人多看三步。"
    林靖安指尖輕撫杯沿沉默良久，月光在他眉宇間投下淺淺的陰影，最終化作一聲輕歎："確實如此。"他抬眸望向高空明月，感慨道："若非出身所限，即便我與靖年聯手，恐怕也難敵王鳳仙的運籌帷幄。"
    林靖年突然探身過來，手中的酒壇“咚"地擱在石桌上，濺出幾滴琥珀色的酒液："妹夫，你就不怕那王鳳仙暗中培植王家勢力，反客為主？"他眯起眼睛，像極了一隻警覺的豹子。
    李湫弈不疾不徐地斟滿一杯新酒，唇角噙著篤定的笑意："二哥多慮了。"他將酒杯推向林靖年，臉上掛滿自信的笑容："鳳仙若是這般短視之人，又豈能入我忘憂酒館的門牆？"
    "你就這般篤定？"林靖年一把按住酒杯，指節發白。
    李湫弈忽然抬眸，眼底似有星河流轉："若連這點識人之明都沒有..."他指尖輕點桌麵，震得杯中明月破碎又重圓，"又怎敢圖謀這錦繡河山？"
    李湫弈話音落下，林靖安端起酒杯，朝著李湫弈微微拱手：“既然妹夫如此有把握，那這單生意林家接了。”
    “兄長大氣！”李湫弈執杯回敬。
    杯酒下肚後，林靖安目光如梭的望向天際：“聽聞你夫婦二人與朝廷對峙，我這個當哥哥的雖不能鼎力相助，但也必須為你們穩站後方。”
    這時已有五分醉意的林靖年將頭伸了過來，一把抓住李湫弈的衣袖，眼中泛著偏執的光芒：“大妹夫，你見多識廣，能不能給哥哥解解惑？”
    “哦？二哥因何事困擾？”李湫弈笑問道。
    林靖年用手用力的撓了撓頭頂短發，惱怒道：“就是永生計劃。我聯合了世界頂尖的生物學家，在朝廷的支持下搜集了世間有關於永生的所有曆史資料。那些古籍記載的鮫人血、昆侖玉，我都試遍了..."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突然哽咽，"為什麽就是不成？"
    李湫弈輕輕放下酒杯，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二哥，你可曾想過，為何千百年來無數帝王將相求取長生，最終都化作黃土一抔？"他指尖輕點桌麵，聲音柔和卻字字千鈞："這世間萬物，春華秋實，生老病死，本就是最自然的道。"
    夜風拂過庭院，帶起幾片飄落的桂花。李湫弈為林靖年斟了酒杯："就像這桂花，今年落了，明年還會再開。若強行讓它四季常開，反倒失了本真之美。二哥乃天縱英才，何不將這份執著用在更有意義的事上？比如你公司研究的一些強身健體的丹藥，不就造福了不少百姓嗎？"
    林靖年聞言，手中的酒杯突然捏得死緊，指節都泛出了青白色。他仰頭灌下杯中殘酒，喉結劇烈滾動了幾下，突然"啪"的一聲將酒杯重重砸在石桌上。
    "你懂什麽！"他聲音沙啞得可怕，眼中布滿血絲，"我親眼看著老師...看著他在我懷裏一點點變冷..."話到此處突然哽住，抓起酒壺就往嘴裏灌。
    酒液順著他的下巴流淌，混合著眼角溢出的淚水。
    “靖年！”林靖安見狀急忙去奪酒壺，卻被他一把推開。
    "就差一步...明明就差最後一步..."他踉蹌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指著滿院桂花，"你們都說這是天道...可若是天道不公呢？！"
    最後一句幾乎是嘶吼出來的，驚飛了滿樹的夜鶯。
    李湫弈輕歎一聲，起身扶住搖搖欲墜的林靖年。他掌心泛起瑩潤的靈光，緩緩渡入林靖年體內，為其醒酒定神。
    "二哥，"李湫弈聲音溫潤如春風拂麵：“你可知為何世人都知曇花僅一現，卻都對其趨之若鶩？"
    感受著體內緩緩流淌的靈力，林靖年神色微怔。
    李湫弈繼續說道："那花開花敗皆在一夜之間，卻將最美的模樣留在世人眼中。正是因為它生命短暫，才顯得格外珍貴。"
    李湫弈扶著林靖年重新落座，為他斟了杯醒神茶："令師若在天有靈，想必更希望看到你將他畢生所學發揚光大，而不是執著於違背自然的永生之術。"
    月光下，李湫弈的眼神格外清明："況且，真正的永生，不在於肉體的長存。就像令師雖然仙逝，但他的理想、他的精神，不是通過二哥你，永遠地傳承下來了嗎？"
    林靖年的拳頭漸漸鬆開，仰頭望著璀璨星河，眼中的執念如冰雪消融，化作一片朦朧的濕意。"難道...這些年來...我當真走錯了路？生死之道...當真無法超脫？"
    李湫弈慵懶地靠在石椅上，衣袍在夜風中輕揚："天道無常，人道豈能恒定？"他指尖輕點杯沿，發出清越的聲響，"修真界常說逆天改命，可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句空談罷了。"
    林靖安不自覺地前傾身子，杯中酒液蕩起微波："願聞其詳。"
    "天地生養萬物，何曾求過回報？"李湫弈望著浩瀚星空，聲音飄渺得仿佛從悠遠的地方傳來："若有一日...連這片蒼穹都不複存在..."他突然低笑一聲，"我們此刻爭論的生死，又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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