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八年的冬天，對勳二代們而言，今年似乎格外的難熬。
    與往年不同，今年冬天的氣候要溫暖得多，卻給勳二代們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胡玉樓，二樓臨街廂房。
    李恪、侯龍濤、程處亮、唐河上等人，百無聊賴的喝著酒，感覺懷裏的胡姬都不香了。
    街頭時不時有調皮搗蛋的小孩，他們將父母準備的炮竹，偷摸著拿出來燒著玩。
    劈裏啪啦的炮竹聲，預示著元日越來越近了。
    李恪端著酒樽來到窗戶邊，街麵上的美景讓他怎麽都看不夠。
    隨著他年紀越大，隨著他在蜀地經過就藩的曆練，李恪的性子也變得愈發沉穩起來。
    他身後傳來李德獎的聲音：“哎呀...突然發覺沒玉哥兒在身邊，連酒宴也變得無趣起來。”
    李崇晦跟著附和道：“不知怎滴感覺，今年長安城的熱鬧，似乎與我們勳貴子弟無關。”
    侯龍濤調戲下懷中胡姬，“的確啊，今年長安不少勳貴子弟，都待在邊疆沒有回來。”
    尉遲基附和著點頭，“誰說不是啊，短短兩年時間，長安城改變得都讓人不認識。以前不學浪蕩的房遺愛，竟然能在苦寒的漠北待得住。”
    程處亮摸了摸腦袋，“其實俺覺得，今年之所以覺得無趣，還不是玉哥兒不在公主府。”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廂房內頓時寂靜一片。
    良久。
    李恪忍不住輕嗤一聲，“你們快看，那拋頭露麵的女子，是不是長樂妹妹？”
    眾勳貴子弟立即圍到窗戶邊，夠著腦袋往街道上麵望去。
    “咦？？還真是長樂公主呐！天寒地凍的，玉哥兒怎會讓她拋頭露麵？”
    “快看，她似乎在給乞兒發丸子。雖然隔著有點遠，似乎感覺挺好吃。”
    “那裏不是公主府府邸前的巷道嘛，莫非玉哥兒回來啦？”
    “應該沒有吧。聽說他最近窩在魏府，說什麽心累要好好陪著裴夫人。”
    ...
    李恪直接呆愣住，神尼瑪的心累，妹夫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少年。
    尉遲基捏著下巴，“讓長樂公主帶我們找玉哥兒，你們覺得這個法子如何？”
    眾勳貴子弟們的眼神頓時就亮了。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那還等什麽，咱趕緊過去吧。”
    李恪等人過來時，長樂正招呼小孩子們排著隊。
    “麗質妹妹，玉哥兒回公主府了嗎？”
    長樂給二哥福了一禮，“沒有啊，他應該還在魏府吧。”
    程處亮迫不及待指著油鍋，“他不在府邸的話，公主怎麽會在巷道裏發小吃。”
    長樂柔聲笑了下，“公主府去年就發過。麗質發現長安依舊有不少小孩家裏窮，就發一些小吃子，讓他們也感受下新年的喜慶。”
    眾勳貴一陣羞赧。平民與賤民在他們眼中，完全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魏小婉歪著腦袋，樣子別提有多傲嬌，“這主意可是本飛天公主，向鍋鍋求來的！！”
    城陽連忙扒拉著她的手臂，“還有我，還有我。”
    長樂笑吟吟揉下兩小隻的腦袋，然後柔聲對她們道：
    “好啦好啦，都是你們的功勞。乖哈，讓她們排好隊伍領小吃。”
    聽說馬上能發小吃，孩子們的眼睛頓時亮了。
    “來來來，都乖乖的排好隊伍。都不許擠，要互相謙讓。個小的排前麵，小吃多得很，都能發得到。”
    漂亮、溫柔、善良以及貴氣逼人的公主，讓現場所有小孩都乖乖聽話，領著他們從未吃過的小吃食。
    李恪用竹簽串起個肉丸，剛剛出鍋沒多久的丸子，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他趁著熱氣咬了口，馥鬱的肉香味立即充斥滿他的口腔。
    不愧是公主府出品的美食，真的是太美味了。
    “祝飛天公主早日飛天大吉！！”
    突如其來的祝賀聲，不僅讓李恪的下巴驚掉，就連其他勳二代也驚懵了。
    我尼瑪。
    不愧是玉哥兒的妹妹，被人祝福的話語都格外不一樣。
    魏小婉樂得嘴巴都笑歪了。
    “哈哈哈...說得好，多賞他一個糕點。”
    見逗魏小婉開心就能多獲得吃食，小孩們便不停拍著她的馬屁。
    旁邊的城陽頓時不幹了。
    “婉婉，讓他們對我也說些祝福話嘛。”
    梳著丸子頭的魏小婉嘴巴一歪，“哈哈...那有什麽難的。”
    說完用手指指著城陽，那群髒兮兮的小孩立即對城陽拍起馬屁。
    好好享受一通後，城陽歪著腦袋問：
    “婉婉，他們還是蠻機靈的嘛，用手指一下就知道換人拍馬屁。”
    魏小婉傲嬌的歪著嘴巴，“城陽你是不知道，他們一個個看起來髒兮兮的，能活下來都是機靈鬼。”
    城陽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這樣子啊。”
    一旁的李恪卻驚得心裏卷起驚濤駭浪，魏小婉的話雖說聽起來不起眼，但她的眼界真的很不一般。
    莫非...都是妹夫交給她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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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太極殿。
    李世民煩躁地將一份奏折摔在禦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案頭堆積如山的奏章，仿佛都變成了混小子那張可惡的笑臉。
    “混賬小子！”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在空曠的大殿裏顯得格外清晰。高重垂著眼，如同泥塑木雕。
    殿角的銅漏滴滴答答，那聲音此刻鑽進李世民耳朵裏，像極了金銖落袋的脆響。
    隻可惜，不是落進他的內帑。他越想越憋悶，越想越不甘。
    體己錢！
    觀音婢三寶箱的禮物！混小子對他這個帝王，還真是區別對待啊。
    難道還真是，有奶便是娘不成？
    一個近乎荒誕，卻又帶著強烈誘惑力的念頭，如藤蔓般在他心頭瘋狂滋長。
    一刻鍾後，太極殿側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一道縫隙。一身形高大的“侍衛”閃身而出，動作矯健異常。
    他穿著普通禁衛的玄色勁裝，外罩半舊皮甲，臉上覆著一張製式簡單的半臉鐵麵。
    李世民出宮後晃了晃虎軀，腰間挎著的唐橫刀碰撞著甲葉，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
    “好久沒穿甲戴盔，還真是讓人懷念呐。”
    他剛感歎完，身後陰影處傳來李君羨的聲音：“陛下，您真的要去公主府偷東西？”
    李世民點點頭，“玉兒那家夥此刻不是在延康坊嘛，趁著他不在去公主府寶庫借點寶貝。”
    李君羨嘴角抽搐不停，攤上個格外調皮的皇帝，他也隻能受著。
    “走吧，朕還真是有點激動啊。”
    李世民身影如狸貓般，融入宮牆根下的濃重陰影。寒風卷起地上的雪沫，打著旋兒抹去他留下的一點痕跡。
    他與李君羨卻沒發現，皇宮東邊永昌坊的望樓上，一道精瘦的身影伴著夜色消失不見。
    夜色中的公主府，高大圍牆顯露出沉沉的輪廓。李世民伏在對麵一處屋脊的陰影裏，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目光銳利掃視著公主府後院的布局。
    真是安靜啊，混小子對護衛是一點都不上心呐。
    今晚，朕讓那混小子長長記性！
    他選了牆邊有棵光禿禿老槐樹的位置，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身形如離弦之箭般射出！
    腳尖在粗糙的樹幹上精準地一蹬，借力騰空後幹淨利落的鷂子翻身，人已穩穩落在牆內鬆軟的積雪上。
    雙腳剛沾地，一股濃烈的腥臊味直衝鼻腔。李世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借著廊下遠處石燈微弱的光暈，他看見不遠處用上好鬆木打造的狗舍。
    裏麵似乎還鋪著厚厚的幹草墊子，隻是此刻卻空蕩蕩的。
    “這混小子，府裏還養著猛犬？”李世民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按住腰間的刀柄，警惕地環顧四周。
    幸好。
    除了風聲，並無犬吠。
    李世民辨認好方向剛鬆口氣，一陣奶聲奶氣的嘟囔聲，伴隨著窸窸窣窣的拖拽聲，從旁邊陰影處的卵石小徑上傳過來。
    “壞鍋鍋…騙婉婉…白眼狼…在哪裏嘛？”
    李世民驚得頭皮發麻，此刻他總覺得公主府格外的鬼魅。
    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裹著厚厚的織錦鑲白狐裘鬥篷，正吭哧吭哧地拖著個幾乎有她半人高的布偶。
    那布偶做得極其精致，用夢幻的紫色綢緞縫成。布偶裏麵塞滿了白碟子，朦朧的光線讓人勉強能看得出是條狼。
    嘴角還用紅線歪歪扭扭地縫個“笑”的模樣，透著一股子笨拙又驚悚的滑稽感。
    李世民愣了下。不是說魏小婉在魏府嘛，她怎麽回了公主府？
    魏小婉小臉凍得紅撲撲的，鼻尖掛著一點晶瑩。費力地拖著那隻“白眼狼”布偶在雪地裏跋涉，一邊氣鼓鼓地小聲控訴著。
    李世民僵在原地，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幾下。他下意識地想縮回陰影裏，但已經為時已晚。
    魏小婉拖著她的大布偶，一轉彎就看到了狗舍旁穿著禁軍服飾的“陌生人”。
    她嚇了一跳，小嘴微張，烏溜溜的大眼睛裏瞬間蓄滿了警惕。
    當她對上那雙熟悉無比，此刻卻帶著點狼狽和尷尬的眼睛時，那點警惕如同冰雪消融。
    “咦......”
    小丫頭歪著頭，疑惑地眨巴兩下大眼睛。
    隨即。
    她小臉上的疑惑迅速消融，眼睛“唰”地一下亮得驚人，仿佛發現了寶藏。
    她立刻鬆開拖拽布偶的手，那隻笨重的“白眼狼”噗通一聲栽進雪堆裏。
    魏小婉邁開小短腿，像隻歡快的小鹿，踩著積雪幾步就衝到了李世民麵前。
    她仰起興奮得通紅的小臉，聲音又脆又亮，在這寂靜的角落裏顯得格外清晰：
    “聖叔叔，你也來公主府偷東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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