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萬民書的出現，再也沒有朝臣反對人牲祭祀，也沒有人再彈劾魏叔玉。
    他與魏小婉老老實實待在魏府，陪老爹與母親過了十幾天。
    偶爾因龍椅之事出去一趟，其它時間都待在魏府。如此一來，魏征還真有些不大習慣。
    裴氏看向乖巧的好大兒，柔聲著道：“玉兒，再過一年你就成年了，是時候與長樂成親了。”
    唐朝十三歲就成年，既然成年自然就能成親。
    魏叔玉十分懵逼，“娘親，那...那也太早了吧。”
    裴氏用手指下他的腦門，“早什麽早，莫看你與長樂的婚事定下來，一日沒成親為娘心裏就憂心不已。
    再說你等得起，就不怕長樂等不起？”
    魏叔玉還能說什麽，先假裝答應下來哄裴氏開心。
    反正等他十三歲，還有一年時間呐。
    一旁的魏征喝了口茶，見魏叔玉拿著算盤不停的撥弄，他心裏不由得直打鼓。
    莫非新錢兌換，真讓公主府虧大發了？
    “玉兒，你老實告訴阿耶，新錢兌換究竟虧了多少！”
    魏叔玉扒拉幾下算盤，他剛想將實話告訴老爹，最後卻轉變了主意。
    裏麵的利益太大，萬一說出來娘親與阿耶承受不住，那...那真就虧大發了。
    “也沒虧多少，虧個十來萬貫吧！！”
    “啥？？”
    魏征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他怎麽都沒料到，貞觀通寶的兌換竟然虧如此多。
    “玉兒你糊塗啊！”魏征氣急敗壞繼續道，“你...你當初怎麽就想搞什麽貞觀通寶，按你說的法子虧下去，偌大的基業都不夠虧啊。”
    魏小婉笑嘻嘻扯著魏征的胡子，“阿耶就放一百個心，區區十萬貫對鍋鍋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時間緩緩流逝，很快就到了貞觀九年的元夕。
    一大早。
    寒霧還未散去，鄭麗婉便將魏叔玉叫醒。
    “駙馬爺，今天有大朝會，您不是說要去參加嘛。”
    魏叔玉打著哈欠坐起來，“哪個狗東西定的規矩，為啥大朝會定得如此早。”
    不過想到新造的龍椅，魏叔玉的睡意立即消失不見。
    他頗有些期待，那些大臣們見著龍椅實話，無比驚詫的樣子。
    洗漱完上了馬車，鄭麗婉跪在地毯上，伺候著魏叔玉喝參湯。
    “麗婉姐，不用如此。”
    鄭麗婉倒覺得沒什麽。為了保證車廂裏的舒適性，並沒有配小胡凳。
    “早朝時間挺久，駙馬爺正值長身體，不多補補那怎麽行！”
    魏叔玉探手捏了捏她，“麗婉姐姐，委屈你啦。”
    鄭麗婉覺得還好。
    公主府的規矩沒那麽多，外加上魏駙馬對她的寵愛，鄭麗婉沒覺得有什麽委屈。
    真要說什麽委屈的話，那就是魏駙馬的年紀太小了。有時候撩得她燥熱難耐，卻隻能用冷水來降溫。
    “駙馬爺，已經到了承天門。”
    “麗婉姐，”魏叔玉忽然開口，聲音帶著晨起的微啞，“你說，待會兒那些人，瞧見新龍椅時，眼珠子會不會掉下來？”
    鄭麗婉拭去他唇角一點湯漬，聞言莞爾一笑，美眸流轉間有慧黠的光：
    “駙馬爺的手筆，向來驚天動地。依婢子看，何止眼珠子，隻怕那些自詡清貴的大臣們，連下巴頦都要驚得合不攏呢。”
    魏叔玉嘿嘿一笑，眉宇間盡是少年特有的、帶著點惡作劇意味的得意。
    旋即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等著瞧吧，好戲…才剛開場。”
    魏叔玉下馬車時，巨大的宮門次第洞開，沉悶的鉸鏈轉動聲仿佛碾過人心。
    各色官袍的朝臣們如同匯入大海的溪流，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
    緋袍、紫袍、青袍，在灰蒙蒙的天色下移動，低低的交談聲匯聚成一片壓抑的嗡鳴。
    “魏賢侄！”一清朗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魏叔玉聞聲回頭，隻見身著深緋官袍的閻立德正快步走來，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
    “成了！昨夜匠作監徹夜不眠，總算在寅時末刻，將寶座安放妥當！那氣象…嘖嘖，非言語所能形容！”
    魏叔玉點點頭，臉上並無閻立德那般激動。昨晚的情況，不良人可探查得一清二楚。
    他輕描淡寫地應了聲：“嗯，有勞閻大人。”他抬步匯入緩緩移動的官員人潮，緋色的身影在隊列中顯得格外醒目。
    無數道目光或驚疑、或探究、或不屑，帶著審視意味落在他身上。
    聽說龍椅鑄造由魏駙馬負責，倘若沒造好的話，他肯定免不了被責罰。
    大朝會皇帝沒龍椅坐，那場麵簡直不敢想象。
    “哼，黃口小兒，嘩眾取寵！”一個冰冷刻薄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傳入魏叔玉耳中。
    他循聲瞥去，不遠處幾名深紫袍服的大臣簇擁著，為首者正是尚書令王珪。
    他麵色沉肅如鐵，“以奇技淫巧邀寵，耗費國帑民脂，實非社稷之福。待會兒朝堂之上，必要痛陳利害，請陛下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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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王珪開口，他身邊的大臣自然紛紛開口附和。
    “誰說不是呐，聽說用了上千斤金子呐。”
    “一二十萬貫就這麽沒啦，魏駙馬也太奢靡了吧。”
    “就怕金子花掉，結果造出個不倫不類來。”
    “短短14天，恐怕壓根就造不出來。”
    …
    魏叔玉嘴角向上彎了彎，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王大人，您不知道叔玉會看相嘛。嘖嘖嘖......”
    魏叔玉看著他的一張老臉‘嘖’個不停，“真是可惜呐。”
    王珪心裏擱愣一下，原本肅然的臉變得鐵青起來。
    “可惜什麽？？”
    魏叔玉朝他豎了豎中指，“天人五衰，神仙難救。不過嘛......”
    就在此時。
    太極殿殿門終於緩緩開啟，發出悠長而肅穆的“吱呀”聲。一股混合著檀香、墨香和暖爐炭火氣息的熱流撲麵而來，驅散了門外的嚴寒。
    王珪還想問點什麽，卻發現魏家混小子跟著百官，踏進了太極殿內。
    殿內燭火通明，暖意融融。
    巨大的鎏金銅獸爐中，銀霜炭無聲地燃燒，吐納著融融暖意。
    然而。
    所有朝臣的目光習慣性投向禦階之上，準備跪拜之時，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死寂。
    絕對的死寂取代了方才的肅穆。連爐火那微不可聞的燃燒聲，似乎都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禦階頂端，丹墀之上，那象征九五至尊的寶座，已徹底改換了容顏！
    一把龐大、威嚴、璀璨到令人幾乎無法直視的龍椅，取代了舊日的樸素禦座！
    椅背極高，宛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金山。
    一條看似純金鑄造的五爪金龍盤踞其上，龍身粗壯遒勁、鱗甲片片分明，在殿內無數燭火和燈盞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心魄搖動的、熔金般流淌的光澤。
    龍首昂揚向天，龍睛鑲嵌著兩顆鴿卵大小的極品紅寶石，深邃如血，又仿佛燃燒著不滅的火焰，威嚴地俯視著殿中群臣。
    椅座寬闊厚重，邊緣與扶手處，纏繞著祥雲與花鳥蟲魚等紋飾。整張龍椅，除了那點睛的紅寶石龍睛，似乎通體純金！
    金燦燦的光芒是如此霸道、如此堂皇，似乎將空氣都染上一層流動的金色光暈，禦階下方侍立的金吾衛甲胄都映照得熠熠生輝。
    時間仿佛靜止了數息。
    “噝——”
    不知是誰，倒抽了一口涼氣。這細微的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天…天老爺，造這龍椅得花掉多少金子呀！”王珪身旁的官員失聲驚呼，聲音發顫。
    “看起來似乎真是純…純金的？”王珪難以置信地喃喃，眼珠幾乎要凸出眼眶。
    “這…這得耗費多少黃金？！多少民力？！”
    驚駭之後，是如同沸水般翻騰起來的巨大震動。
    無數道目光從最初的呆滯，迅速轉變為驚駭、貪婪、嫉妒。
    最終又化為一片沉沉的怒意，如同無數支無形的箭矢，狠狠射向站在隊列前方魏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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