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林鬆雨回到酒店。
    回到家，裴奕川打開行李箱，在疊得齊齊整整的衣服中，找出了大T恤和運動褲換上。
    又到陽台，取下其中一塊幹淨發白的帕子。
    林鬆雨打算明天搬過來。
    在這之前，他又一次將房子上上下下擦了一遍。
    連帶冰箱後方看不到的位置也推出來擦幹淨。
    即使房子本來就幾近一塵不染。
    最後一步，給植物澆澆水。
    站在林鬆雨不久前站的位置。
    站在那盆檸檬麵前。
    七年了。
    當年的種子落地生根，開了花。
    今年好像終於有結果的跡象。
    他洗了個澡，回到床上，刷起朋友圈。
    看似隨意地往下滑動，實際饒有目的地尋找那個頭像。
    直到心頭一動。
    頭像是隻黑色小狗的林鬆雨發了動態。
    就在十分鍾之前，她分享了一首英文歌。
    點開白色的歌曲鏈接，男歌手沙啞的聲音伴著節奏的鼓點，低低沉沉地從手機喇叭中傳出來。
    曲調憂鬱，英文歌詞簡單深刻，分享者似乎在借歌者訴說心裏的不快。
    林鬆雨正躺在酒店的床上，手機裏的音樂放得巨大，足以掩蓋她的哭聲。
    白天還好，在別人麵前表現得毫無破綻。
    一到晚上，被俞安和欺騙的思緒被扯開，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畢竟，那是七年喜歡的覆敗。
    哭得差點岔不過氣，林鬆雨又一次點進微信。
    這次迎接她的不再是冷冷清清的好友列表。
    下方出現了顯眼的小紅點。
    點開。
    是裴奕川點讚了她。
    紅色的愛心並非出現在最近的動態，而是來自她一周前畢業典禮上的照片。
    既然他在看自己過去的動態，林鬆雨也順手點進去看裴奕川的朋友圈。
    對方剛發一個動態照片。
    【裴奕川：新小區——秀市舍裏】
    林鬆雨的眼淚大顆大顆正不斷往外掉落，忽然淚珠懸在眼角，欲滴未滴，緩緩顫動。
    她噗嗤笑出了聲。
    外婆家是壯鄉人，她能讀懂這四個字
    繼而演變成抑製不住的大笑，一個不小心滾下了床。
    她上半身俯在床上，捂著肚子，雙肩笑得發顫。
    直到累了，趕緊站起身，跑去鏡子前，洗了把臉。
    鏡子裏的自己，整張臉都濕漉漉的。
    眼周紅紅一圈，襯得臉色慘白憔悴。
    委屈的模樣令她想起難過的回憶，林鬆雨的嘴便不自覺地扁起來。
    哇的一聲，她又哭了出來。
    抹著眼淚，裴奕川的笑話不合時宜地從腦中蹦出，還像帶了語音似的。
    林鬆雨哭著哭著，忍不住又笑出聲。
    又哭又笑。
    “像個神經病一樣。”
    林鬆雨拍拍自己的臉，對鏡子說道。
    鏡子中的自己，臉上多了些笑過後的紅潤與生動，總歸不再是一臉憔悴沮喪的神情。
    裴奕川的朋友圈，像是有魔力似地，勾起她的嘴角。
    沉甸甸的心情從穀底撈起。
    這個領證的對象，她根本不熟悉。
    目前相處下來，也還算可以。
    甚至對他多了幾分好奇。
    播放的歌曲突然被打斷。
    林鬆雨趕緊洗了把臉，回到床上。
    是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林鬆雨吸吸鼻子，輕咳兩聲，調整好情緒，接過電話。
    “你好，請問是林鬆雨林小姐嗎？”
    “對的，我是。”
    “你好，我是安和文化工作室的人事，我姓張，不好意思，那麽晚打擾您。請問您現在有空嗎？”
    聽到工作室的名字，林鬆雨坐直身體，應聲道：
    “您好，張經理。請問是有什麽事嗎？”
    “這邊是想通知您，請您明天入職。”
    “啊？”
    “俞總說與您對接過了，您這邊已經沒問題，可以馬上入職。”
    林鬆雨深深深深歎了口氣，慵到在床褥之中，緊緊閉上雙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她與俞安和分手了。
    可是依舊麵臨一個難題。
    她還得去他的公司上班。
    十分鍾前，俞安和打給公司的人事經理。
    張經理手忙腳亂地哄娃中，電話夾在耳邊，俞總還沒有開口問候，那邊的命令已經安排下來。
    “兩件事！”
    “第一，打電話給林鬆雨！告訴她明天不來上班就要賠付二十萬違約金！”
    “第二，拿到明晚網紅公司團建的邀請函！”
    他是鐵定了心思。
    沒有領證可以拿到的大錢，還被老楊白薅了一筆錢，他怎麽也下不去這一口氣。
    他換個法也還得要在林鬆雨身上拿回一筆小錢。
    哇！
    懷裏的寶寶怎麽也哄不好，哭得小臉通紅。
    張經理就著俞總話裏的語氣，忙不迭帶地把給奶瓶到上對應刻度的溫水，一邊朝電話那邊點頭應和。
    俞總的意思是，這是一定要林鬆雨上班。
    一定一定要讓林鬆雨來上班。
    。
    “林小姐？林小姐？”
    電話那頭還在催促地喊她。
    林鬆雨閉著眼睛，鉚足了勇氣，脫口而出拒絕道：
    “對不起，張經理，你們俞總那邊麻煩跟他說一聲，我不去上班了。麻煩你了！”
    張經理“啊”了一聲，再也聽不到任何回應。
    林鬆雨等了一會，連叫了幾聲“張經理”。
    依然無人應答，便掛斷了電話，長長吐了口氣。
    沒過一分鍾，方才的電話號碼再次打來。
    剛接通，張經理繼續道：
    “林小姐，這邊不去上班是有什麽問題嗎？”
    “我……”
    張經理沒有給林鬆雨解釋的機會，一口氣說道：
    “林小姐，你這邊的合同我也拿到了，如果你不上班的話，得賠償一筆違約金哦。”
    “我賠，我賠。怎麽賠？是銀行卡轉賬嗎還是？”
    林鬆雨的小金庫還是可以應付。
    電話那邊傳來小孩子的哇哇大哭，林鬆雨說的話，不知道張經理有沒有聽見。
    哢嚓！
    電話突然被掛斷。
    看來拒絕去俞安和的公司上班，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容易。
    林鬆雨在坐立不安之中翻出了自己的銀行卡，要是手續繁雜，明天鐵定心思都要給它辦好。
    度過了五分鍾。
    直至張經理的電話再次打來：
    “林小姐，你真的不打算來上班嗎？俞總那邊十分地看好你。”
    “別說了，張經理，違約金到底是多少，我立馬轉。”
    “二十萬，林小姐，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張經理心裏念著俞總的安排，繼續堅持著。
    林鬆雨那邊根本不用考慮：
    “張經理，我明天去上班！”
    二十萬的違約金？
    如果是五千一萬，她還可以暫時應付過去。
    二十萬，她這邊還欠著裴奕川幫她領證的五十萬。
    揮金如土的親媽對待女兒卻是勤儉節約的家訓，在公證下來之前，她的小金庫加起來隻有那麽三萬塊。
    況且，她還有不得不去上班的理由。
    “那好的，林小姐，明天我們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