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三更不報天欲裂,一壇清酒記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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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窯洞裏的燭火,搖曳著,映照在徐懷恩決絕的麵龐上,也拉長了陳皓的身影。
    他知道,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城南,劉婆子那間低矮的土坯房裏,亮起了一盞昏黃的油燈。
    這張原本應該屬於新娘的嫁妝布,如今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著一本粗糙的冊子。
    冊子很厚,紙張泛黃,帶著淡淡的黴味,像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來的。
    “開始吧。”張大叔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那雙飽經風霜的手,緊緊地握著一支有些禿了毛的舊毛筆。
    十幾個漢子圍坐在桌旁,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和憤怒,那是被“飛瓦”欺壓後留下的痕跡。
    他們的眼睛裏,卻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也是反抗的光芒。
    “今天,是皓記風雲,不對,是我們記事台開張第一天!咱們要把那些狗官幹的醃臢事,一件一件地記下來!”張大叔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顫抖。
    昏黃的油燈下,一個漢子笨拙地寫下第一行字“四月初八,李少爺帶人,搶了王二家的麥子……”
    字跡歪歪扭扭,語句也不通順,但這卻是他們用自己的血汗,一筆一劃寫下的曆史。
    陳皓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他沒有上前打擾,隻是悄悄地讓柱子送去了一塊墨錠和幾刀粗紙。
    “皓哥,咱們這是要幹啥?給他們送紙墨?”柱子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
    陳皓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聽著點,記住他們的聲音。”
    幾天後,李芊芊也來了。
    她帶來了陳皓的囑咐,教他們如何分類記事“何時、何人、何事、何證。”
    “芊芊姑娘,我們都是些大老粗,哪裏懂這些?”張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李芊芊溫柔地笑了笑“沒關係,我教你們。隻要你們把事情記住,把證據留下,就行了。”
    她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記事台”。
    張大叔看著那幾個字,”
    李芊芊搖了搖頭“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
    “我們不識大字,但記得住疼!”張大叔紅著眼說道。
    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陳皓的心。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與此同時,周文遠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了。
    他頻繁地調閱王府的公文,終於引起了別人的懷疑。
    “周文遠,你最近很閑啊?驛站的事情都做完了嗎?”驛丞陰陽怪氣地說道。
    周文遠低著頭,不敢說話。
    “哼,我看你是不想幹了吧?從今天開始,你不用當驛丞了,去掃大街吧!”驛丞冷笑著說道。
    周文遠渾身一震,但他還是咬著牙,沒有反駁。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時,周文遠已經推著他的破車,開始清掃街道。
    他掃得很慢,很仔細,仿佛要把每一塊磚縫都清理幹淨。
    當他經過城南,經過劉婆子家門口時,他總是會停下來,多停留片刻。
    他不敢和劉婆子說話,隻能默默地看著那扇破舊的木門。
    終於,有一天,他鼓起勇氣,悄悄地將一卷東西塞進了劉婆子的門縫裏。
    那是一卷縮微抄本,是近半年來所有送往王府的密報副本。
    這些東西,都是他冒著生命危險,偷偷謄抄下來的。
    李芊芊拿到抄本後,立刻開始對照。
    她發現,每當欽差想要調查某件事情時,前一天晚上,王府就會發出“病報”,聲稱某位官員“偶感風寒,暫不能理事”。
    “好一個‘病遁術’!”李芊芊咬牙切齒地說道。
    她將這些證據,全部整理成冊,作為“病遁術”的證據附錄。
    與此同時,趙九淵也停止了敲更。
    他每天黃昏時分,都會坐在城西的廢窯前,用炭條在石板上畫著什麽。
    陳皓得知此事後,立刻讓小李子將那些圖拓了下來。
    “皓哥,這老頭畫的是啥玩意兒?”小李子有些不解地問道。
    陳皓仔細地研究著那些圖,發現那竟然是城內的巡更路線圖。
    “這個老趙,真是個人才啊!”陳皓感歎道。
    更讓他驚訝的是,趙九淵竟然能夠通過腳步聲,辨別出不同的人。
    他在圖旁邊標注著“申時三刻,靴硬者過,非巡丁,似護院。”
    經過比對,那些“靴硬著”,正是萬記酒坊的護院。
    “官府有冊籍,我們有耳朵!”陳皓感歎道。
    為了徹底瓦解萬記酒坊的陰謀,陳皓決定親自出馬。
    他前往鄰鎮,找到了王老板,希望他能夠出麵,召集其他的酒坊老板,共同對抗萬記酒坊的壓迫。
    王老板聽了陳皓的來意後,有些猶豫“陳掌櫃,不是我不幫你,隻是萬記酒坊的勢力太大了,我們鬥不過他們啊!”
    陳皓笑了笑“王老板,我知道你們有顧慮。但是,如果你們繼續忍氣吞聲,隻會讓萬記酒坊更加肆無忌憚。”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如果萬記斷了你們的水源,你們可願意共同挖一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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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板沉默了。
    “好,我答應你!”王老板咬著牙說道。
    幾天後,在一個廢棄的磨坊裏,十二家酒坊的老板齊聚一堂。
    他們歃血為盟,約定今後無論誰遭到萬記酒坊的打壓,其餘十一家酒坊,都會集體停業一日,以示聲援。
    陳皓看著這些麵色各異的老板,心中充滿了希望。
    散會前,他留下李芊芊,教他們使用“賬目暗碼”。
    這種暗碼,以米價、柴重為代號,記錄真實的交易情況,以防止日後賬本被篡改。
    夜幕降臨,張大叔坐在記事台前,蘸著墨汁,一筆一劃地寫著。
    昏黃的油燈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堅定。
    他抬起頭,望向窯洞外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滿了希望。
    當夜,張大叔在記事冊寫下“廿六日,晴。窯洞燈未熄……”夜深如墨,張大叔一筆一劃,將陳皓的話刻在心間,也落於紙上“廿六日,晴。窯洞燈未熄,溪水漂走第五葉。陳掌櫃說,曆史不是官寫的,是活下來的人寫的。”墨香未散,忽聽“砰”的一聲悶響,似有重物落地。
    “誰!”張大叔驚呼,抓起一旁的燒火棍。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竄入,直奔記事台。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壯碩的身影猛撲而出,正是埋伏已久的柱子!
    “吃老子一桶灰!”柱子怒吼,揚手潑出一桶石灰粉。
    蒙麵人躲閃不及,被石灰糊了滿臉,踉蹌跌倒,麵巾滑落,露出驚恐的麵容——竟是府衙文書房的小吏!
    “你……你是小劉?”張大叔難以置信,聲音顫抖,“你也是苦出身,為何幫他們毀證?!”
    小吏跪在地上,涕泗橫流“我……我也是被逼的!他們……他們抓了我娘……”
    “哼,果不其然。”
    黑暗中,陳皓緩步走出,麵色冷峻“他們抓你娘,你就該來告訴我們,而不是助紂為虐!”
    小吏渾身一震,癱坐在地。
    陳皓蹲下身,拾起一片落在地上的竹葉,竹葉翠綠欲滴,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
    他輕輕拂去上麵的塵土,攥在手心。
    遠處,第六片竹葉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尚未刻名。
    他看著竹葉,意味深長的對柱子說到“把人帶下去好生照看,用最好的藥,問清楚來龍去脈。另外,你告訴弟兄們”
    夜色沉沉,府衙偏院的窗戶裏透出微弱的燈光。
    徐懷恩正被軟禁於此,心中焦急如焚。
    外麵,萬老爺的笑聲傳來,不絕於耳,他似乎已勝券在握。
    “哈,刑部左侍郎親自前來,這場勝局,已穩操勝券!”萬老爺得意洋洋地對師爺說道,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顯然是在慶祝即將到來的勝利。
    師爺迅速擬好了一份參本,內容詳盡,羅列了徐懷恩“妄為、煽動民變”的種種罪狀。
    與此同時,陳皓坐在窯洞內,與李芊芊、周文遠三人連夜整理“終極賬冊”。
    油燈下,一卷卷賬本攤開,密密麻麻的字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陳皓的手指輕輕拂過那泛黃的紙張,心中已有成算。
    “十年的糧價波動,強征、假契、飛鴿傳信、官員受賄……每一條,都要做到鐵證如山。”陳皓沉聲道,聲音雖然低沉,卻透出一股堅定。
    李芊芊和周文遠點頭表示肯定,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陳皓拿起一管筆,蘸了蘸墨,字字珠璣地寫道“三更不報天欲裂,一壇清酒記冤雪。”這不僅是釀酒的口訣,更是陳皓精心編織的暗碼,每一句話都蘊含著深意。
    他將賬冊內容編成童謠,傳給十二酒坊的主人,讓他們廣為傳唱。
    “三日之內,你們務必讓這童謠遍街傳唱,一傳十,十傳百,直到無人不知。”陳皓囑咐道,目光堅定而有力。
    夜深了,趙九淵悄無聲息地來到城西,子時三刻,他緩緩抬起手中的木質更鑼,輕敲了七下。
    這七聲更鑼,正是當年錯更的節奏,城中的百姓紛紛點亮屋燈,如星火燎原,一時間,整座城池仿佛被點亮了一樣。
    在府衙外,徐懷恩被軟禁的偏院裏,薛烈悄無聲息地潛入密使的行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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