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井底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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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子,”他頭也不回地吩咐道,“去,把今天亮燈的戶數記下來。”
    小李子聞言,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拿起紙筆,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第三天,銅牌的敲擊聲依然準時響起,百姓家中的燈火也依然如約亮起。
    小李子每天都認真地記錄著亮燈的戶數。
    第一天三百餘戶,第二天三百六十戶,到了第三天,數字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四百一十三戶,比當初“清濁辨”時還要多!
    陳皓接過小李子遞來的名單,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轉手交給了站在一旁的劉婆子。
    “婆婆,”他輕聲說道,“他們不是在等朝廷的回音,他們是在替朝廷記賬!”
    劉婆子接過名單,顫顫巍巍地揣入懷中,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
    與此同時,在府衙內,徐懷恩正襟危坐,眉頭緊鎖。
    他已經連續上了三道奏疏,詳細稟報了江南道鹽政的種種弊端,但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不僅如此,他身邊的環境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府衙內的侍從被更換了一批,就連他日常飲用的茶水,也改由京城派來的老仆親自烹製。
    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監視了,言行舉止都受到了限製。
    這天夜裏,徐懷恩獨自坐在書房中,翻閱著堆積如山的案卷,心中充滿了無奈和焦慮。
    突然,他聽到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三聲貓叫,短、長、短。
    他的心頭一震,這是他和陳皓約定的暗號,意思是“信已動”。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動聲色地繼續處理著公務。
    第二天,徐懷恩以“巡查倉廩”為由,離開了府衙。
    他一路來到城南的洗衣攤前,看到劉婆子正在晾曬衣物。
    在眾多濕布中,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塊與眾不同的布料——上麵赫然印著半枚火漆印痕,正是《民聲實錄》銅匣上的封印樣式!
    徐懷恩的指尖微微顫抖,但他強忍住內心的激動,沒有上前詢問,隻是默默地看了一眼,便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數日後,一支押運“軍需藥材”的隊伍,緩緩駛離鬆江府,一路向北而去。
    領隊之人,正是兵部稽查司的薛烈。
    這批藥材,實際上是用來試探朝廷反應的誘餌。
    陳皓早已安排小李子混入了押運隊伍,充當雜役,並在一個藥箱的夾層中,暗藏了一包“響砂”。
    隊伍行至第三天,途經巡江水師的一處哨卡時,藥箱中的異響引起了水師士兵的注意。
    他們攔下隊伍,開箱查驗,除了藥材之外,竟然搜出了一封未寄出的密信——信是尚書的管家寫給邊關某參將的,信中說,如果徐懷恩不死,青蚨轉鹽引之事,就可以借著疫兵的名義,斷絕邊關的糧草供應!
    薛烈見狀,當場扣押了送信之人,並以“勾結地方、圖謀斷餉”的罪名,將他們押回江南道。
    消息很快傳到了陳皓的耳中。
    他並沒有急於采取行動,而是將李芊芊叫到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李芊芊聽完,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後院。
    不久之後,她拿著三隻賑災糧袋走了出來。
    這三隻糧袋看似普通,卻暗藏玄機。
    第一隻糧袋的袋角,繡著“疫名”二字;第二隻糧袋的底邊,縫著“斷糧”二字;第三隻糧袋的內襯,則藏著“青蚨轉引”四個字。
    陳皓命張大叔組織村民,以“感恩官府放糧”為由,將這三袋米送到了府衙的糧倉前,當眾捐贈。
    消息很快傳開,百姓們紛紛前來圍觀。
    識字的人念出了糧袋上的字,不識字的人則口口相傳。
    “疫民斷糧”四個字,很快就變成了街頭巷尾的童謠。
    複察官得知此事後,連忙趕來調查,想要追查源頭,但卻無從下手——誰家孩子不會唱兩句順口溜呢?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
    當夜,陳皓立於溪邊,見上遊漂來一隻空糧袋,袋角繡著“徐”……
    夜色如墨,陳皓獨自佇立溪邊,水流聲潺潺,像無盡的低語。
    一隻空糧袋順流而下,袋角那個熟悉的“徐”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那是徐懷恩早年微服私訪時留下的暗記!
    陳皓心頭一震,迅速撈起糧袋,動作快如閃電,生怕被人瞧見。
    他小心翼翼地剖開糧袋內襯,一張油紙赫然在目,上麵用極小的字寫著“銅匣未啟,然禦前已有風動。”陳皓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同獵鷹般緊盯著那行字,每個字都仿佛帶著刀鋒,直刺人心。
    他沉默良久,將油紙放在一個粗糙的陶碗裏,用火折子點燃。
    火焰舔舐著紙張,發出劈啪的聲響,直到化為一堆灰燼。
    他將灰燼小心翼翼地倒入一壇“清濁辨”中,酒液瞬間變得渾濁,像極了此刻朝堂的局勢。
    “他們不回話,不是聽不見,”陳皓轉頭對身旁的小李子說道,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是怕一開口,就得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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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的溪流上,第十二片竹葉正隨著水波緩緩飄蕩,上麵赫然刻著一個“聽”字。
    而十三,握著刻刀的少年,正屏氣凝神,刀鋒輕落,在竹葉上刻下第一筆——“認”。
    陳皓看著遠方少年手裏的刀,沉思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夜幕低垂,廢棄的窯洞前,三盞油燈在寒風中搖曳,勉強驅散了一絲黑暗。
    石桌粗糙,如同飽經風霜的農人雙手,訴說著無盡的苦難。
    這張臨時搭建的“民議台”,是陳皓反擊的第一步。
    陳皓站在桌旁,目光掃過眼前十二位酒坊主,有張大叔,有王老板,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疑惑和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諸位,朝廷不給我們立碑,那我們就自己立!”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立碑?在哪立?立什麽碑?”王老板率先發問,語氣帶著試探。
    陳皓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石桌上那本用舊嫁妝布包裹的《記事冊》。
    “這,就是我們的碑!碑不在石上,在人心!”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從今日起,所有受害的鄉親,每戶可派一人,將你們失去的,痛苦的,期望的,都寫下來,交給李芊芊姑娘。”
    李芊芊站在一旁,身形單薄,卻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堅韌。
    她接過《記事冊》,眼神堅定地回應著眾人。
    “這……有用嗎?”一個略帶顫抖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張大叔,他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溝壑,每一道都刻著生活的艱辛。
    “有沒有用,做了才知道!”陳皓語氣鏗鏘,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他們可以捂住我們的嘴,但捂不住我們的心!”
    第一天,《記事冊》便收錄了十七篇冤文,每一篇都字字泣血,控訴著權貴的暴行。
    “糧被強征,兒餓死於秋……”
    “屋被揭瓦,母病亡於冬……”
    李芊芊默默地看著這些文字,眼眶濕潤。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心中的悲痛,開始細致地整理這些記錄。
    她按照“時—地—事—證”四個類別,將所有的冤情分門別類。
    幾天後,李芊芊拿著整理好的《民冤錄》找到陳皓,她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皓哥,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巧合!”
    “什麽巧合?”陳皓問道,他知道李芊芊心思縝密,定是發現了什麽重要的線索。
    “萬記酒坊在過去十年間,一共強征了三百二十八次糧食!”李芊芊的聲音有些顫抖,“而我們酒館裏,用來記錄‘清濁辨’的酒壇,也恰好是三百二十八壇!”
    陳皓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他立刻明白了李芊芊的意思。
    這些被強征的糧食,最終都進了萬記酒坊的酒壇裏,變成了他們謀取暴利的工具!
    “好!好一個萬富貴!”陳皓咬牙切齒地說道,一股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燒。
    李芊芊繼續說道“我還有一個想法。我們可以將每篇冤文,都縮減成一句銘文,然後刻在陶片上,埋入‘同心井’的井壁四周。”
    “同心井?”陳皓疑惑地問道。
    “是後院那口廢井,”李芊芊解釋道,“井通則水清,陶存則冤不滅!官府毀得了紙,毀不了水!”
    陳皓聽完,“好!就這麽辦!”他拍案叫絕,“芊芊,你真是我的諸葛亮!”
    與此同時,周文遠也在秘密地行動著。
    他冒險潛入驛站,憑借著曾經擔任驛丞小吏的經驗,偷偷調取了近半個月的驛傳底檔。
    當他看到底檔上標注著“江南無異”的字樣時,心中充滿了憤怒。
    事實上,在這半個月裏,已經有六個百姓因為饑餓而死,還有兩個人不堪重負選擇了自盡!
    而這些都被地方官府瞞報了!
    他冒著生命危險,將這些數據抄錄下來,然後秘密地交給了陳皓。
    陳皓看著這些觸目驚心的數據,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
    他知道,如果不能將真相公之於眾,那麽還會有更多的百姓遭受同樣的苦難。
    “小李子!”陳皓喊道。
    “掌櫃的,我在!”小李子立刻跑了過來。
    “你扮作說書童,去茶樓裏講一個故事,”陳皓吩咐道,“就講《井底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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