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清軍的空地上。
    看著身邊空了許多的騎兵，秦山將陌刀杵在地上，搓洗著手上的血跡。
    銳騎們氣喘籲籲。
    這一波衝鋒後已經不再有遊騎和銳騎的區別，能活下來的，全是銳騎。
    裴元坐在地上接受著包紮，馬吉翔繞了銳騎一圈，隨後看著眼前沉默喘氣，重新整備準備再衝一波的眾人，下意識恐懼的咽了咽口水。
    這種慘烈，超過渾河...
    驅馬來到秦山身邊，馬吉翔忍著心緒激蕩拱手：
    “我軍陣亡六百，斬殺的清軍約在兩千左右。”
    六百銳騎，聽著這個數字饒是秦山也忍不住挑了一下眼眉。
    下方裴元更是怒氣衝衝：
    “大人，再衝一波，給弟兄們報仇！”
    六百人也算是傷筋動骨，這裏絕對有安平鄉出來的老人，裴元此刻聽著這話後，更是怒不可遏起來。
    秦山見狀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眼繞過清軍看向遠處，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此刻清軍之中。
    衝完一輪後的旗丁正在瘋狂的往自己身上披甲。
    不同於一開始的自信緩慢，此刻的旗丁臉上滿是慌亂與著急。
    與這些煞神打，多件甲就是多一分生的機會。
    一個章京從戰場上跑回來，隨後也不行禮，臉上直接帶著怒火的開口：
    “我軍死了兩千一百多人，明狗死了五百左右。”
    戰場混亂，倒地銳騎幾乎轉眼間就被踩爛，清軍能統計出五百便已經算是不錯了。
    隻是聽著這話，現場清軍卻全部麵麵相覷，隨後也不瞪向尼堪，反而是帶著不敢置信的低頭。
    四換一...
    清軍打明軍...
    這聞所未聞的戰損比，他們這些章京回到關外後，也算是幹到頭了。
    尼堪也是失神的看著遠處忙著披甲，滿臉慌亂的旗丁。
    此刻他們臉上哪裏還有半點強軍的模樣，隻是遠遠看過去，都能感覺到他們頭頂彌漫的恐慌。
    心下最後一點支撐也被打散，尼堪愕然的抬起頭，看向了報信章京：
    “要不要借著機會，放棄物資繞路逃回北直隸？”
    尼堪默默開口，而周圍眾人則是一副‘你早幹嘛去了’的神情。
    雖然心中不爽，但此刻見著尼堪終於鬆口，大夥也是連忙點頭。
    此刻能不能全殲這夥明軍已經不重要了，能不能把幸存者帶回去，才是當務之急。
    隻是章京們還沒開口，遠處大地上，卻再次傳來了一陣轟鳴‘馬’蹄！
    聽著明顯沉悶許多的轟鳴，尼堪等清軍直接嚇了一跳。
    帶著自己都未發覺的恐慌望去，隨後就在秦山來時的方向，至少五千‘騎兵’鋪天蓋地的洶湧過來。
    “還有？？？”
    尼堪忍不住一聲尖利嗓音直接衝了出來，周圍章京也是目瞪口呆。
    就連正在忙著披甲的旗丁，也是看著遠處一幕後，直接呆在了原地。
    隨後臉上浮現的...居然全是恐懼！
    不遠處被關押的百姓忍不住騷動起來，臉上滿是期待與興奮。
    而周圍還在被方才慘烈廝殺嚇呆的包衣和漢軍旗，則是心下一個咯噔，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不小心被身後一個漢子絆了一跤。
    漢子臉色一白，但他看向倒地的漢軍旗時，看見的卻是漢軍旗滿臉蒼白，滿含絕望的雙目。
    而後感受到自己在看他，漢軍旗回過眼神，眼中浮現的不是怒火，而是...求饒...
    兩雙眼睛在空中無聲對視，好半天後，漢子的雙眼，漸漸瞪亮。
    隨後不僅僅是漢子的雙眼，還有周圍所有反應過來的百姓，他們雖然依舊銬著長枷，但看向身邊這些包衣和漢軍旗的雙目，卻反而泛起了餓狼的目光。
    包衣和漢軍旗心底一片恐慌，下意識想要拿出馬鞭和長刀教訓一下這些百姓。
    但他們握刀前先看向遠處空地上沉默的一千多銳騎，原本使力的手，突然變得無力起來。
    惶恐的低下頭，在尼堪沒有關注的地方，恐慌的氣氛要先一步彌漫出來。
    章京們認真看著遠處，待看清楚來的並非是五千騎兵，而是五千騎馬步兵後，臉色才稍微緩和一下：
    “還好，都是步兵。”
    章京微鬆一口氣，但一旁尼堪卻已經沒了早先的自信，他呆呆看著遠處，隨後鬼使神差，轉眼看向了身邊眾人：
    “要不要...暫避鋒芒？”
    嗯？
    眾人錯愕的看了一眼尼堪，臉上滿是疑惑。
    你不是不避他鋒芒嗎？
    尼堪也知道自己這臉變得太快，有心想要解釋，但畢竟年輕，此刻怎麽也不好意思開口。
    好在章京們給麵，沒有追問這個反差，而是看了看正麵五千步卒，又看了看身後一千多虎視眈眈的銳騎，緩緩搖了搖頭：
    “除非選出幾個牛錄斷後，不然我們隻能繼續打下去。”
    聽著至少要送掉幾個牛錄才能跑掉，本就已經承受巨大傷亡的尼堪徹底繃不住。
    他帶著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些老軍漢，幾個牛錄，那可是至少上千人，為了逃命再送上千旗丁進去，回去後不要說帶兵，尼堪能不被殺了都算皇太極客氣。
    慌亂搖頭，尼堪直接拒絕：
    “不可能，我尼堪絕對做不出拋棄旗內兄弟的舉動。”
    說的還比較冠冕堂皇，但章京們麵麵相覷，卻也不覺得奇怪。
    畢竟尼堪都死了，他們這些章京就能活？
    既然不想死，那此刻就隻有全力與這夥明軍打一場，隻要打贏，不求能保留官職，隻求能把自己人頭保住。
    而至於打輸...
    反正回去也是死，還不如死在前線，給家裏人搏個名聲！
    看著尼堪也認識到了這一點，眾章京終於臉色沉穩下來。
    隨後人群相互看了一圈，最後放在最前麵一個老章京身上。
    老章京也不帶任何客氣，直接看也不看尼堪，轉身接過了指揮權。
    瞟眼遠處開始下馬的京營步卒，又看了眼默默等待時機的銳騎，老章京直接開口：
    “把蒙古人收攏回來，再把漢軍旗和包衣全部調上來。”
    “從咱們的人中抽調兩千人上馬，備上兩千甲騎防備對方騎兵。”
    “然後，咱們幹那幫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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