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直隸，薊州。
    州府衙門內，密密麻麻的章京、額真等八旗高級軍官齊聚一趟。
    額真是比章京更高一級的八旗軍官。
    眾人此刻目光默默盯著巨大的地圖，隨後聆聽著一名八旗小校的介紹。
    阿巴泰坐在上首，一臉沉穩的看著地圖。
    小校將書麵代表清軍各部的旗幟向著黃河邊布置過去，同時開口：
    “為接應山東尼堪部，我軍向遼州府的趙宇、孫化部布置了八千人馬。”
    “東昌府的李岩、楊承祖部布置了一萬兩千人。”
    “本部留存主力兩萬三千人，隨時可根據戰局變化，向任意戰線進行支援。”
    此刻地圖上的清軍旗幟密密麻麻分成了三團。
    除了薊州最大的一團外，沿著黃河一線，從遼州府到東昌府，清軍用少於明軍的旗幟，借著黃河布置了一道防線。
    而後小校又拿出幾麵小旗向著黃河對岸，脫離秦山防控的大片空地上插去，直接在點出了一條細長直線。
    指著這些孤立突出的據點，小校繼續：
    “另外我部派遣兩千人突過黃河，在山東境內已經連續占據了三座縣城，隻要尼堪繞路撤退，我軍必然能接應上。”
    看著地圖部署，阿巴泰臉上浮現出一絲自得，周圍正藍旗的章京、額真們也是忍不住點頭。
    在沒有得到尼堪任何消息的情況下，阿巴泰的部署，讓眾人心服口服。
    不僅接應了尼堪，防止了秦山命令李岩或者孫化突然過河襲擊，手中還掌握著強大的機動力量。
    到時候不管是哪邊出了問題，阿巴泰手握兩萬三千人的強大力量，隻需要趕去合兵一處，都能瞬間在北直隸的大地上集結出整整三萬多人的八旗大軍。
    而這股力量在阿巴泰看來，足以傲視所有明軍。
    帶著自信，阿巴泰終於起身，穿著甲胄讓其身形顯得極為魁梧，周圍章京、額真們紛紛低頭表示恭敬。
    阿巴泰轉眼看向小校，臉色自信且平靜：
    “尼堪還沒來信？”
    小校搖搖頭，阿巴泰聞言臉色有些難看，隨後忍不住沉了一分：
    “就算他看不起這夥明軍，但也不應當把咱們大清的骨血往這種危險中帶。”
    阿巴泰吐槽，周圍正藍旗的眾人可不會對尼堪有什麽尊敬，紛紛配合著哄笑起來。
    看著手下人順著自己意思，阿巴泰臉色更加舒暢，隨後正要讓人再去找尼堪，一名傳令兵在這時，跑進了府衙。
    看著又背了三竿令旗，阿巴泰一愣。
    周圍正藍旗軍將們也是有些疑惑。
    傳令兵沒有多言，隻是將軍報完好無損的交到阿巴泰手中，隨後默默站在一旁等候可能得回話。
    看著這個傳令兵身上穿戴著鑲白旗棉甲，阿巴泰打量向手中的軍報。
    翻看一圈後發現還是尼堪的親自來信，忍不住微微瞪開了一點眼睛。
    帶著一股突然冒出的不安，阿巴泰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將這封軍報拆開。
    直到深吸一口氣後，阿巴泰才緩緩當著眾人麵，打開了軍報。
    微微眯眼認真看去，阿巴泰一行一行的掃視，隨後原本眯著的雙眼，漸漸張開。
    現場寂靜，阿巴泰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他手中的軍報落地，還依然保持著閱讀的姿勢。
    周圍不明所以的正藍旗眾人一愣，麵麵相覷後，最前麵的額真忍不住小心開口：
    “貝勒爺？”
    一聲輕喚，但聽著聲音的阿巴泰，卻是仿佛被風吹過，直接向著身後桌椅軟軟癱了下去。
    身邊幾個額真見狀大急，連忙上前攙扶，可直到握住阿巴泰的雙手，才發覺他的身軀居然在忍不住的顫抖。
    眾人大愕，而阿巴泰坐下後終於回過點神，麵色白的可怕。
    帶著有氣無力，阿巴泰緩緩開口：
    “尼堪在兗州府與秦山遭遇，雙方血戰一日，我軍...”
    “戰損六千...”
    阿巴泰呆呆開口，而聽著這個消息，是原本還不明所以的正藍旗眾人，瞬間愣住一片。
    明明聽清楚了，但眾人還是瞪起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阿巴泰。
    他們寧可相信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也不敢相信阿巴泰口中說出來的這個數字。
    六千...
    這對於鑲白旗來說，已經不是傷筋動骨這麽簡單了。
    說是家家戶戶掛白幡都毫不為過。
    隻是眾人的驚愕還沒結束，阿巴泰接下來的話，卻更加讓人如墜冰窟。
    “尼堪撤退，留下來斷後的人被擊破，此刻撤退已經演變為大潰敗。”
    現場氣氛更加沉默，眾人已經完全呆在了原地。
    雖然他們各旗之間有些競爭，但眼下要真是讓他們眼睜睜看著鑲白旗完蛋，他們回去也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一個額真來不及繼續消化這些消息，他也帶著自己都沒發覺的一些顫抖，看向了阿巴泰：
    “貝勒爺，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聽著手下提醒，阿巴泰緩緩回過神，隨後仿佛溺水重回水麵，猛然大吸了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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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援！我們必須立即救援尼堪。”
    尼堪帶了一萬多人，其中旗丁九千，現在一天戰沒六千人，就算全是旗丁，那也還有三千人。
    若是阿巴泰什麽都不做，就這麽坐視尼堪全軍覆沒，阿巴泰回去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帶著一些對尼堪的埋怨和惱怒，阿巴泰立即起身走到地圖旁，隨後目光快速掃過，伸手直接點在了那條突過黃河接應尼堪的長線。
    “我部立即南下，走這條線到黃河邊進行接應。”
    說著，阿巴泰又指向遼州
    “再把遼州的八千人調集過來，東昌府抽調四千人出來與我軍匯合。”
    接著手指移動：
    “讓接應的兩千人立即收集河船，我軍不僅要做好接應他們回來的準備，還有做好我軍渡河過去的準備。”
    阿巴泰下令，周圍的正藍旗眾人紛紛點頭。
    而後就是大量傳令兵隨著阿巴泰的命令，開始蜂群一般四散出去。
    停滯許久的戰鼓開始在薊州府的周圍敲響，休整許久的大軍再次開始準備。
    而在府衙內，看著自己做完部署後的地圖，阿巴泰將目光最後放在了標注為尼堪與秦山交戰的地方。
    帶著驚疑，阿巴泰呆呆看著這裏：
    這夥明軍...怎得這般能打？！
    此刻阿巴泰目光投射的地方。
    清軍有組織的撤退已經完全消失，漫山遍野都是四散潰逃的清軍騎兵。
    裴元帶著硬衝一陣後人數更少的銳騎，滿身鮮血的回到秦山身邊。
    “總製大人，是否繼續追殺？”
    秦山看著遠處慌亂離去的清軍，以及混亂的戰場，搖了搖頭：
    “先打掃戰場，再去追擊。”
    裴元一愣，有些疑惑的看著秦山，秦山見狀忍不住眉頭一皺，隨後直接指向周圍密密麻麻，清軍遺留下來的四散戰馬：
    “牽馬！牽馬！去把我的馬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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