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長夜鏡·離魂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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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銅鏡第三次映出她的麵容時,我終於確定那抹猩紅不是胭脂。鏡中她垂在腰間的流蘇墜子,分明是我下葬時親手係在她腕間的招魂幡。而鏡框雕著的比目魚紋,正滲出暗紅血珠。
【第一幕·三星泣血】
子夜梆子響過三聲,妝奩裏的銅鏡突然自行懸浮。鏡中她坐在空蕩蕩的婚房裏,紅蓋頭下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當我伸手觸碰鏡麵時,整麵銅鏡突然炸裂,無數碎片紮進我的腕骨,每個傷口都滲出朱砂般的血珠。
更可怕的是,碎片落地後竟組成《古詩十九首》的詩句:"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而最後一個"時"字,分明是用人血描摹。
【第二幕·蘭燼空房】
循著血腥味來到西廂房,隻見繡床上的龍鳳燭台燃著幽藍磷火。她的嫁衣平鋪在床,衣擺處卻用金線繡著《長恨歌》的殘句。當我掀起衣擺時,床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用發絲編織的繩梯,直通宅院枯井。
井底泛著詭異的月光,水麵漂浮著無數張泛黃的詩箋。每片詩箋都寫著"別來曆年歲",而落款處蓋著血手印,印紋與我掌心的胎記完全相同。
【第三幕·鏡淵回廊】
銅鏡碎片突然在空中重組,映出座九重青銅門。推開門縫時,我聽見門後傳來熟悉的箜篌聲——那是她生前最愛彈的《陌上桑》。當我想後退時,所有門突然洞開,門內湧出帶著發絲的流水,每根發絲都係著塊青銅鏡,鏡中映出的,全是不同時空的她。
最深處的鏡淵裏,白發蒼蒼的她正在書寫詩卷,筆尖滴落的,卻是銅鏽與黑血的混合物。當我伸手觸碰詩卷時,所有青銅鏡突然爆裂,鏡中湧出的血水在地麵拚湊出《古詩十九首》的全文,而每個"君"字都被替換成了我的名字。
【第四幕·離魂永錮】
當我逃出鏡淵時,整座宅院突然拔地而起。屋簷化作青銅鎖鏈,將我的魂魄釘在原地。她出現在月輪中,穿著血紅的嫁衣,手中卻握著招魂幡。更可怕的是,幡麵上繡著的比目魚,正是我昨夜在枯井裏見到的青銅紋。
"人離皆複會……"她的聲音與銅鏡碎裂聲重疊,"君獨無返期……"地麵裂開深淵,無數青銅鏡從深淵中飛出,每麵鏡中都困著個不同時空的我,每個"我"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將招魂幡刺入心口。
如今我仍困在宅院的枯井裏,懷中的詩箋早已化作齏粉。每當三星連珠之夜,井底就會傳來箜篌聲。而那些漂浮在水麵的青銅鏡中,又會出現新的詩箋,上麵用我們的血寫著:"故如比目魚,今隔如參辰。何言一不見,複會無因緣。"
【第五幕·血嫁衣咒】
井底傳來鐵鏈拖拽聲,水麵泛起猩紅漣漪。我望著漂浮的詩箋,突然想起成親那日,她親手將浸過朱砂的嫁衣埋進宅院東南角。當我挖開那方土地時,嫁衣已化作血繭,繭中蜷縮著個嬰兒大小的瓷偶,瓷偶麵上赫然是我的五官。
更駭人的是,瓷偶懷中抱著麵青銅鏡,鏡框雕著的比目魚紋,正與我掌心的胎記重合。當我砸碎瓷偶時,宅院突然劇烈震顫,所有青銅鎖鏈同時崩裂。月光透過雲層,在地麵投下巨大的比目魚影,而魚影的每片鱗甲,都是不同時空的我們在重複著相同的悲劇。
【第六幕·參辰倒轉】
東南方的天空突然亮起異芒,參星與辰星違背常理地並現夜空。宅院的格局開始扭曲,繡房與枯井的位置互換,而銅鏡碎片竟在虛空中組成巨大的日晷。日晷的晷針投下的影子,正是我與她初遇那日的場景——她在溪邊浣紗,我為她簪上木蘭花。
但當我伸手觸碰幻影時,溪水突然沸騰,無數張人臉從水麵浮起,每張臉都在重複著《古詩十九首》的詩句。最中央的那張臉突然轉向我,赫然是白發蒼蒼的她,口中念著:"人靡不有初,想君能終之……"
【第七幕·長夜焚詩】
整座宅院開始燃燒,火焰卻是幽藍的磷火。我抱著血繭衝向月輪中的她,卻發現每踏前一步,腳下的詩箋就會化作鎖鏈纏繞腳踝。當我終於觸及月輪時,懷中的血繭突然爆裂,湧出的血水在夜空拚湊出《古詩十九首》的全文,而每個字都在燃燒。
"安得鴻鸞羽……覯此心中人……"她的聲音與火焰的劈啪聲重疊。我望著燃燒的詩句,突然想起成親前夜,她在詩箋上寫下的絕筆:"若來日參辰永隔,願君焚詩為祭,莫使冤魂滯留長夜。"
黎明降臨時,宅院已化作灰燼。我在廢墟中找到半片銅鏡,鏡中映出的,是穿著血紅嫁衣的她正在月下起舞。她的腳下,是用詩箋灰燼鋪就的小徑,每片灰燼都長出一朵木蘭花,花蕊中凝著血珠。
當我轉身離去時,晨霧中突然傳來熟悉的箜篌聲。回頭望去,隻見灰燼中升起座青銅日晷,晷針投下的影子,正是我與她並肩而立的模樣。而日晷的底座,刻著《古詩十九首》的最後兩句:"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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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灰燼永錮】
青銅日晷突然傾斜,晷針直指我眉心。地麵裂開深淵,無數雙白骨嶙峋的手從深淵中伸出,每雙手都握著片銅鏡,鏡中映出的,全是不同時空的我們在重複著相同的悲劇。
"人離皆複會……"她的聲音從深淵中傳來,帶著青銅鏽蝕的回聲,"君獨無返期……"當我望向深淵時,突然看見自己的白發倒影——那竟是垂暮之年的我,正跪在廢墟中,用血在灰燼上書寫《古詩十九首》。
更可怕的是,每寫一句,我的容貌便蒼老一分。當我寫完"思君如流水"時,懷中的半片銅鏡突然化作冰棱,刺入心口。而灰燼中的木蘭花突然瘋狂生長,藤蔓般纏住我的四肢,花蕊中的血珠滴落在詩箋上,化作比目魚的形狀。
"別來曆年歲……"她出現在月輪中,嫁衣已化作灰白,"舊恩何可期……"當我伸手觸碰月輪時,整片夜空突然坍縮,化作無數麵青銅鏡,每麵鏡中都困著個不同時空的我,每個"我"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將銅鏡碎片刺入心口。
最後一塊銅鏡即將刺入心髒時,我突然想起成親那日,她在妝奩中藏著的絕筆信:"若來日參辰永隔,願君焚詩為祭,莫使冤魂滯留長夜。"我掙紮著用最後的力氣扯斷藤蔓,將半片銅鏡投向月輪。
銅鏡在夜空中炸裂,化作流星雨。每顆流星都拖著血色的尾焰,墜落在廢墟各處。當我閉上眼睛時,聽見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君期慰我情……"
再睜眼時,我已身處溪邊。晨光中,她正在浣紗,木蘭花落在她發間。我伸手觸碰她的肩膀,卻隻抓到片灰燼。而溪水中,無數張人臉正盯著我,每張臉都在重複著《古詩十九首》的詩句。
"人生一世間,忽若暮春草……"她的聲音與流水聲重疊。我望著水中倒影,發現自己的容貌已垂垂老矣,而她的麵容,永遠定格在初遇那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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