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禦當然能夠分辨出腦海裏被植入的“記憶”——盡管這灰域的記憶植入已經很高明了。
    畢竟在“植入的記憶”裏都有著他怎麽分辨其他被植入記憶的部分，這換個一般人確實根本不可能想到這“一個半月”的記憶都是虛假的。
    但對於林禦來說，想要分辨還是比較簡單的。
    身為“演員”、並且是經常進行“沉浸式表演”的演員，林禦可以隨意變化“自我認知”——這反而是他對自己的“自我認知”非常牢固和清晰的表現。
    正常人如果沒有做一件事、但是被很多旁人告知他確實那麽做了，他都往往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如果真的被植入了記憶、並且記憶中的事情看起來也好像是自己會做的，那多半更是不會懷疑，隻會覺得“哦我竟然真的這麽做了”。
    但是林禦不會。
    林禦能夠非常精準地知道他會怎麽做——這近兩個月的“虛假記憶”之中的那些行為已經很接近自己的風格了、但它們依然是假的。
    林禦很清楚：那三段錄音也好、陸曉的誕生也罷，都跟林禦沒有任何關係，並非是自己錄製、自己製造的。
    這位蕾菈·阿薇更是不請自來。
    他不可能這麽低效、低效到要花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勉強把一個高位存在引到這裏破局、而且還是一個完全沒有後手走一步看一步的狀況。
    “總之，你既然還想和我合作的話，我們接下來有‘三分鍾’的問答時間讓我來檢測你的誠意，所以你說話盡可能簡潔快速一點，”林禦從懷中掏出了【三分鍾測謊儀】，“好了，我們開始吧——第一個問題，你的生命形式到底是怎麽回事？”
    蕾菈·阿薇看著林禦手中的玩意兒，似乎已經猜出了那東西是測謊儀，歎了口氣說：“我的自我意識的主體來自於一個普通的人類蕾菈·阿薇，但是我的意識和‘懷疑’、‘災厄’兩個權柄結合在了一起，成為了這兩個權柄活化的關鍵。”
    林禦看向了蕾菈·阿薇：“那你和掌握權柄的神明的區別是什麽？”
    蕾菈·阿薇搖頭：“我沒辦法利用意識操縱這兩個權柄——灰域的世界之下，不允許神明出現。”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麽？”林禦再次反問道。
    “我必須按照灰域的意誌行事，我比溳都這座城市裏其他渾渾噩噩的家夥要淒慘，因為我的‘位格’更高，所以我必須保持清醒，”蕾菈·阿薇歎了口氣，“他們和我一樣都沒有自由意誌，但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現狀……我要協助灰域的意誌、確保你們這些外來的家夥不會破壞灰域的運轉。”
    林禦點頭：“果然，這溳都並不存在什麽高維生命、這些人的靈魂也並不是一個整體，他們真的是各異的家夥。”
    蕾菈·阿薇印證了林禦的想法：“是的，這裏也存在死亡——你殺了人、大概就會被關進警察局裏，然後沒辦法參加‘期末考試’……老實說，這個世界對你很警覺，我見過很多外來的家夥，灰域沒有給他們設計這麽複雜的記憶。”
    “而你的這個‘設定’、灰域似乎是認為你一定會能突破第一層‘認知封鎖’……但很可惜，後麵那些額外的記憶反而弄巧成拙了，甚至連我這個作為‘活之權’的特殊個體，都被調動了過來。”
    “灰域針對你們這些外來者，最好是讓你們永遠留在這裏、但如果發現你們留不住，它也會優先選擇把你們記憶洗幹淨然後讓你們趕緊完成離開的條件被送走——而顯然，你在它看來，不僅可能留不住、而且可能都無法徹底洗掉你的記憶，所以才會把我投放進來、作為‘保險’。”
    蕾菈·阿薇說著，林禦又問道：“但你的行為好像也越界了。”
    “對，多虧了你很麻煩，我的自由度被提高了，所以我剛才想要利用你進行嚐試——嚐試能不能依靠你這個外來者離開這個世界，徹底擺脫灰域的束縛。”
    蕾菈·阿薇坦白說道。
    林禦並不意外：“喔，你想奪取我的『玩家』身份、或者取代我是嗎？”
    蕾菈·阿薇很震驚：“你真是外來者裏的佼佼者……這你都猜到了？”
    林禦聳聳肩：“你不是第一個打算這麽做的——順帶一提，那家夥生命形式和你類似、也是‘活著的權柄’，並且現在作為我的【召喚物】離開了她原本的世界。”
    蕾菈·阿薇看向了林禦手中的測謊儀。
    林禦看出了蕾菈·阿薇心中所想，開口道：“是的，我的話也會被檢測，我剛才沒在說謊。”
    她的眼神之中浮現出了希冀：“那……”
    “我會試試的，如果有機會的——當然，作為交換，你也得幫我才行。”
    林禦說道。
    蕾菈·阿薇用陸曉的臉蛋苦笑起來：“我倒是想，不過我無法違抗它的意誌——而且我要被它清理掉了，老實說，我們可能都沒有三分鍾。”
    蕾菈·阿薇看著林禦，隨後說道：“不過我還是願意賭一把——『導演』、灰域的世界結構是雙層的，這個世界分為表世界、鏡世界，活之權存在於鏡世界，同時表世界被分為了一個個獨立存在的‘小世界’，你們外來者每次最多隻能進入到一個被分割好的‘小世界’之中無法窺見灰域的全貌、就像是專門為你們準備的沙盒，這也就是為什麽你被植入的記憶之中會發現‘溳都是人造的’，因為這也是在用部分‘真實’騙人來掩蓋真相的，你所找的朋友的靈魂已經進入了鏡世界、我猜測……或許她也會被做成‘活之權’！”
    “想要去‘鏡世界’或者突破‘小世界’、就需要你找到這個世界的‘核心’……不過你要擔心的不隻是這個，在常規封鎖認知無效之後、你又知道了這麽多……接下來灰域恐怕會換一種方式來對付你了！”
    蕾菈·阿薇說著，隨後……
    “唰！”
    她的身影突然憑空消失了——連同血液、黑羽一起。
    隻是那黑沉的天色並沒有消散而是變成了陰沉到了極致的陰天、地麵的血水也變成了普通的積水——天空中雨流突然傾瀉、洗涮一切的暴雨幾乎和陸曉身體的消失進行了無縫連接。
    天台上的賀晉哲跌坐在雨水之中，驚恐地大喊了起來：“什麽？我怎麽會到這天台上……你對我做了什麽？”
    “你午睡夢遊了，賀晉哲。”
    林禦說著，沒有繼續理會賀晉哲，而是任憑雨水打濕自己的身體、重新走回了教學樓內。
    身後，覆蓋全校園的廣播響起。
    “全體注意、剛剛收到上級指示，台風‘蒙克’提前登陸本市、並且規模強度遠遠超出預計，下午台風影響還會進一步增強，因此受極端氣候影響、為全體師生安全考慮，溳都雙語英才中學下午課程取消，請各位師生盡快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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