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雨水炸開在前擋風玻璃上，像是擠番茄醬瓶子時濺在盤子上一般。
    林禦坐在副駕駛上，車內的氣氛有點安靜。
    他暫且沒搞懂這個世界是什麽設定，但是……
    灰域確確實實搞了個林詔出來。
    書包裏那空蕩蕩的便當盒，也早就揭示了這一點——除了林詔，還有誰會給高中生林禦準備便當呢？
    並且和林禦根據命運殘片和自己的記憶製造出來的溫和的、活潑的、辛勤的林詔不同，這個林詔更像是和他真正一起生活了數年的版本。
    更加成熟、穩重、從容——甚至還學會了開車、並且買了輛日產的三菱轎車。
    此刻車內正在播放著時下流行的歌曲，這也是這個世界裏突然出現的林詔的“新愛好”。
    因為在林禦的印象之中，林詔一般很少聽有歌詞的歌、大部分都是些純音樂。
    這個林詔和他的記憶裏……出入的地方有很多。
    但不知道為什麽，林禦絲毫不覺得這一切突兀、仿佛真正的林詔在自己高中的這個時間點就該如此。
    兩個人簡單地打過招呼之後，林詔和林禦在車上就一直沒說過話了。
    畢竟……林禦在第一時間的驚詫過後、心情其實並不怎麽愉快。
    眼前的林詔再怎麽像是真的，卻也確確實實是個假的……
    這是灰域的陽謀、利用自己弱點的感情牌——它知道自己最在乎什麽，所以希望通過這個虛假的“林詔”、再一次削弱自己的感知。
    但是……
    即使知道灰域不懷好意，林禦也沒有辦法抽身離開。
    車子在車流間緩慢地龜爬著，臨近紅綠燈路口、林詔敲擊著方向盤，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人真多啊，這台風天真是來得夠突然。”
    林禦點頭：“是啊，廣播說是提前登錄呢。”
    “也算是好事，你回家休息下、我也閉店歇兩天，”林詔的聲音依然輕快、親和，“你好像在學校裏遇到了什麽事情、心情不好啊？”
    林禦聽著林詔的話語，長長地歎氣開口：“不隻是學校吧……但確實啊。”
    “方便說來聽聽嗎？”
    林詔側頭看向了林禦，隨口問道。
    她的口吻並沒有什麽居高臨下的長輩感，好像隻是林禦的朋友一般。
    林詔向來是這樣的。
    林禦抿嘴，即使知道麵前的林詔隻是個幻象，也開口道：“嗯……怎麽說呢，其實也不是實際發生了什麽，大概就是我的一些想法吧——我在思考一些關於死亡、離別之類的事情。”
    林詔舉起手來：“等一下，我切下歌單——這歌太抑鬱了，你保準越說越難受。”
    她單手在中控屏上劃拉了兩下，曲風歡快甚至有些滑稽的古典組曲前奏響起。
    “好了，說說你想了什麽吧！”
    林詔笑著開口道。
    林禦突然感覺車子內像是到了什麽憨豆先生或者卓別林喜劇的拍攝現場，心中積壓的千言萬語那些擔憂與思念突然完全沒法說出口。
    他隻能無奈地笑了出來：“你有病吧，林詔。”
    “嘿、對付你這種看多了文學和哲學陷入虛無主義之中自我糾結的中二病小鬼，就得用這種方法破壞你的氣氛啊，”林詔洋洋得意地說道，“上車還在那裏跟我裝深沉呢。”
    林禦向後仰倒：“我可不是什麽中二病小鬼，別輕視我的痛苦啊。”
    林詔單手掐住了林禦的臉蛋：“好，不輕視你的痛苦，畢竟你在和應試教育搏鬥、也很辛苦——所以我們用更加可靠的生理療法吧——我買了條特別特別鮮的大鯽魚、回去給你煲個湯，熱乎乎的喝一碗，血糖嗖一下上來、多巴胺一分泌，就什麽事情也沒有了。”
    “等你做完作業，我們還可以一起看電影——電視上最近又新上了很多點播的好片子，有你第二喜歡的好萊塢影星阿爾·帕西諾經典電影《熱天午後》的藍光修複版呢……”
    林禦沒忍住說道：“阿爾·帕西諾是我前五喜歡的好萊塢男演員沒錯，但第二喜歡的肯定是凱文·史派西啊，他的榮譽或許比起阿爾·帕西諾這位前輩略有不足，但是……”
    林詔連忙擺擺手：“哎喲哎喲，我記錯了……真是的，一說起這些你就來勁兒，要是假期我讓你把冰箱裏的肉拿出來解凍你也能記得這麽清楚就好了。”
    林禦瞬間啞火了。
    車子開過了這個最擁堵的路口，林詔漸漸把車子提速——在這時，右側突然傳來了刺耳的鳴笛聲。
    “嗶——！”
    強烈的光芒刺穿雨幕，林禦瞳孔猛然緊縮。
    失控的重型卡車真的越過了紅燈，朝著自己和林詔的方向撞了過來。
    雖然卡車林禦也可以躲過去、甚至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調整好受力姿勢絕對不會死、最多隻是受傷斷幾根骨頭，可是……
    林詔還隻是完全的普通人。
    “該死——！”
    林禦下意識就要解開安全帶，沒有【極樂仙壺】就意味著他沒辦法開啟【精行儉德者最宜飲】、因此在這千鈞一發的幾秒鍾間、林禦沒有什麽信心能百分百保護住林詔——所以他打算跳車自己想辦法截停那重卡——雖然這想法有點瘋狂，但是如果自己豁出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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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可以！
    這就是灰域的計謀嗎？這個世界的意誌知道“林詔”、哪怕是個假的林詔，自己也會主動豁出性命去救她！
    但是，林禦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按住了。
    “坐穩了，笨蛋。”
    車輛前方的引擎蓋陡然爆發出轟鳴、油門到底檔位推高、強烈的推背感帶來的瞬間爆發力讓林禦感覺自己乘坐的這輛普通的日產轎車好像要撕開雨幕撞進另一個世界！
    “砰！”
    千鈞一發之際的陡然提速甩開了那鋼鐵巨獸的攻擊範圍、身後傳來了劇烈的聲響——那失控的卡車在打滑的潮濕地麵上撞到了另一側路口的水泥隔離帶上，除了卡車司機似乎並沒有人受傷。
    林禦驚魂未定地看向了林詔：“你認真的？改裝車！這是違法的！”
    “這是evo！我不改我為什麽要買evoution啊——要不是我的改裝，我們兩個就一起死翹了！你還沒謝謝你老姐的超強駕駛技術呢！”
    林詔握緊方向盤，緩緩把幾乎要在濕滑路麵上失控的車子速度慢慢降下來，隨後突然看向了林禦，臉上的表情突然瞬間變得反常的溫和：“抱歉，剛才有點凶了，不管怎麽說，阿禦，不要離開我好嗎，我們就一直永遠在這個世界生活在一起吧——”
    看到林詔這突然反常的變化，林禦突然感到驚悚了起來。
    尤其是……
    林詔突然再次給車子加速了！
    果然，在剛才死裏逃生之後，這灰域開始直接操縱林詔了嗎？
    “該死！”
    林禦暗罵著，正準備第二次解開安全帶的時候，突然發現車子的加速停止了。
    “啊哈哈哈哈哈！”
    旁邊的林詔握著方向盤身體前傾，笑得眼淚從眼角滲出。
    “果然、果然——你突然變成真貨了啊，我親愛的弟弟——你是通過『死亡遊戲』進來的，對吧？”
    林詔重新坐直了身子，擦去了眼角的淚水，隨後看向了詫異的林禦。
    “很意外嗎，阿禦……你是不是以為我是灰域製造出來的、為了留住你的幻象泡影啊？”
    “非常遺憾猜錯了呢——我是貨真價實的真貨……嗯，不過大概也不能完全算是真貨吧，畢竟我確實是被困在這裏了，也許我真的是被這灰域製造出來的假貨——不過至少原材料肯定是有一部分林詔的靈魂吧，我最差最差應該也是個添加了30真林詔靈魂的調和林詔？我猜的、但是說不定也是百分百純林詔呢！”
    “總之……看樣子你也失去我很久了啊，我親愛的弟弟。”
    林詔再次拍了拍林禦的臉蛋，在他錯愕、驚詫、不解的神色裏，笑著開口。
    “瞧瞧你這警覺的小眼神，看來這該死的遊戲，讓你吃了很多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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