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禦不得不承認，欺詐不夜天永憐，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這也是他在方才見到不夜天永憐前不自覺緊張的原因之一——如果隻是和不夜天永憐單純的見麵，林禦縱然會認真、緊張，卻也不至於一直緊繃。
    林禦的緊張，隻會在“重大表演”之前出現。
    欺詐對林禦來說，自然是表演的一種。
    而自己要欺詐的這位智慧神選不僅僅是一個老謀深算、經驗豐富的聰明人，更重要的是，本身也是個擅長用謊言達到目的的高手——作為不夜城最高位的上位者、王爵貴族的家主，並且還是極其優秀的家主，不夜天永憐自然很懂得如何運用“語言的藝術”。
    而且最要命的是，不夜天永憐的知識麵和人生閱曆還極為豐富、並且在整個荒原界稱得上隻手遮天，一整個世界的風吹草動，都很難瞞過她。
    這就意味著，欺詐所最重要的信息差，往往是不夜天永憐掌握優勢、知曉更多的信息。
    也幸虧，林禦這次要欺詐的內容，一部分信息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這就給了可以人工製造信息差的機會。
    若非如此，林禦一開始也不會打這樣的算盤、而是幹脆老老實實地從不夜天永憐那裏套一些她願意告訴自己的信息了。
    但現在……
    憑借不夜天永憐不清楚自己對於《幽靈船》、以及“恐懼”和“信息”兩個權柄到底了解多少這個信息差，林禦成功讓不夜天永憐補足了他所不知道的信息、從而能勾勒出當年整個事情大概的全貌。
    不夜天永憐說出的那些真假參半的故事，在林禦本身刻意的引導下，其中虛假的部分……恰好可以被林禦手中已知的信息證偽。
    而其中真實的部分，足以林禦拚出完整的事情經過。
    當年真實的時間線和不夜天永憐的作為、目的應該是……
    在繼任家主之前、不夜天永憐就因為前代家主的某種安排或者機緣巧合，率先拿到了【遠古筆記】、並且開展了對恐懼項目的研究。
    這一點，那張報紙上的站位就可以證實——幽靈船出現的時間，在不夜天永憐就任家主前。
    而在【遠古筆記】上關於“恐懼”的研究和記載，應該也是早就有了……
    雖然最開始，不夜天永憐可能並不知道恐懼的本質是權柄、記載也沒有深入這一步。
    因為當時她不是家主、而且她的處境比如今的不夜天火樂更需要“功績”，所以不夜天永憐自然在沒有人蠱惑的情況下，也會想要借助“恐懼”這個項目來讓自己有著入局的機會。
    而在這個過程中……不夜天永憐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恐懼指向了世界之外的一尊神明。
    那時，雪山的基地已經建立、維爾·瓦萊蒂和他的老師多特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名義上的研究。
    但是，正因為不夜天永憐的發現，她自然對恐懼這個項目產生了別樣的想法。
    她想到了某種更加穩妥的、能讓自己得到家主之位的法子……
    比起“功績”、若是擁有“力量”，豈不是更加直接？
    在當年那場血腥的奪嫡之戰中，不夜天永憐踏出了第一步——她選擇了和異界來客合作、在《幽靈船》之中……將“恐懼”權柄和掌握恐懼神明的意誌，在自己身上建立起了聯係。
    而代價則是……整個《幽靈船》的物質現實從荒原界消失、流落到了灰域之中！
    但這對於不夜天永憐來說，或許恰到好處——這樣甚至連證據就消散了。
    在持有了“恐懼”權柄之後，不夜天永憐活動了一段時間之後，出於某種原因、大概率是因為她需要成為“智慧之神”的神選，所以不夜天永憐又去邊界之門將“恐懼”權柄送走了。
    這也就是不夜天永憐最大的秘密——為什麽她能那麽清楚阿爾蘭·水銀的所作所為，就是因為不夜天永憐才是第一個與世界之外的神明聯係的家夥！
    知曉了這一切的真相……對於林禦來說，他不僅在和不夜天永憐的對話之中首次取得了主動權。
    這些寶貴的信息，對於他來說，也是會長期有用的——不管是進一步開發【遠古筆記】、找到“恐懼”權柄，都是有用的線索。
    他甚至有了下次和中央機關再次交易的籌碼。
    不過……
    如此高的收益，除了前期實行起來困難，林禦也明白……
    自己同樣需要麵對實行成功之後的“風險”！
    不夜天永憐在林禦主動攤牌之後，也已經知曉林禦知道了當年大部分事情的經過。
    她笑著開口道“汝啊……汝……”
    不夜天永憐身上沒有湧現出什麽殺意、表情也溫和至極，甚至是用過分輕描淡寫、友善的語氣開口了。
    “你這麽算計我、又知曉了我最大的秘密，不怕我宰了你嗎？”
    麵對不夜天永憐的威脅，林禦鬆了口氣。
    “怕的要死，但……從理性分析，您殺死我，終歸是小概率事件。”
    “我就算知道了閣下的秘密，對於您來說，爭取和我合作、反過來繼續利用我，也是更好的選擇。”
    “您這麽主動把要殺死我的事情說出來、而不是直接動手，就已經說明……您不會殺死我。”
    林禦冷靜地說道。
    不夜天永憐斂去笑意，語氣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汝還真是有自信。”
    林禦點頭“因為我的價值夠高——無論作為火樂小姐輔助、還是您在異界來客之中新的合作夥伴、您在其他世界的耳目。”
    “甚至……關於恐懼和【遠古筆記】兩個權柄的事情，本身您也可以繼續跟我合作，不是嗎？”
    “更何況，我們先聊了福爾波洛的事情……有這層關係在，我們有著天然的合作基礎。”
    不夜天永憐看向了林禦“汝真的是阿洛的朋友嗎，吾怎麽覺得……汝好像在刻意利用汝和阿洛、吾和阿洛的關係呢？”
    林禦沉了沉，隨後堅定地開口道“這就是我們兩個之間相處的方式，我想……福爾波洛作為朋友，應該也不介意我這麽利用他。”
    “更何況，我這還是為了給他複仇。”
    說到這裏，林禦又停頓了下。
    “雖說，他大概不會這麽對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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