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子佑的回憶中。
    這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後了。
    天色剛慘白，子佑就死瞪著眼睛，推開披在身上的袍子坐了起來。
    他已經習慣了在諦天歌手下的生活，現在，他也算是諦天歌的護衛之一，其實這項工作，對他來說實在太輕鬆了，但他的神經怎麽樣都鬆馳不下來。他還沒有能夠去主動了解這個世界的心境，大部分時間隻是警戒或練劍。
    諦天歌的遠征軍並非每日都會與混沌生物交戰，無戰事時，子佑便會幫他的三位王後打理家務。畢竟他是寄人籬下，而且很明顯所有人都對這個瘦弱凶惡的男孩充滿憐憫和關心…他不能白要這些，但是除了這些簡單的事和戰鬥，他並不能做什麽。自然，他腦中的越令者的知識也許是有用的，但是封閉內心的他不願與外界進行太多交流，而他也明白這些遠超這個時代的知識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利很可能小於弊。
    起初他提出自己獨自行動，替諦天歌日複一日地斬殺混沌生物，但浮羅蝶和黎塵都堅決反對，諦天歌本人也不同意。他們都認為讓心理本就不太健康的子佑再不斷戰鬥會是雪上加霜。
    於是子佑隻能選擇做家務這種簡單的方式來回報。但他的心聲很清楚，他並不需要一位領袖，也絕不喜歡受人命令，不出意外，終有一日他會在完成對諦天歌的報答後孤身離開。
    他試圖打探煙語與諦天歌往事的進度為零。做家務時瓊枝和雲姬都隻是溫和地指導他，偶爾試圖和他閑聊，卻被他冰冷的回答堵住了嘴。
    至於煙語，她隻會冷冷地看著子佑，一言不發。
    在戰鬥時，諦天歌往往身先士卒，但普通的混沌生物甚至接觸不到他，因為子佑在此之前就幾乎將他們屠戮殆盡。不要說諦天歌本人，甚至黎塵以及其他先鋒們都鮮有需要動手的機會。
    子佑逐漸學會了用吞噬的力量化出武器。從月之魘中帶出的武器，他不是很願意使用，那把劍的威力太強，用削鐵如泥說都是貶低它。在子佑偶爾拿他出來練劍時，隻要意誌足夠強烈，那把劍幾乎能斬盡一切，子佑擔心在戰場上，自己稍微不留神，本就不穩定的心靈會指引這把劍造成極可怕的破壞。
    除了浮羅蝶之外，沒有人知道子佑的身世，子佑也逐漸清楚，對其他人來說，浮羅蝶的身世也同樣是個謎。
    黎塵數次試圖與子佑交流，都隻得到了冷眼。子佑也感到很抱歉，不過他並不認為自己血腥的往事會給黎塵這個善良溫柔的女孩帶來什麽好的影響，他也不想把這些事重新從心底扯出來。
    就這樣過去了半個月，子佑沒有和任何人進行過有效的交流。他跟隨著諦天歌的軍隊，一直在向東北方向前進。
    某一日，諦天歌在子佑正在河邊洗衣服時突然出現，他站到了子佑身旁，子佑並沒有抬頭看他。
    “你對我的軍隊的作戰方式有什麽看法嗎？”諦天歌突然道，聲音十分溫和。
    “威武，在這種情況卻無用，若派去殺人倒還可以。”子佑果斷地回答，依然沒有抬頭。
    諦天歌倒沒有生氣，仍溫和地說：“如何得之？”
    “你的軍隊的確軍紀嚴明，裝備精良，士氣也不錯。但是，在這種消耗巨大的模式下，對那些混沌生物的殺傷力卻不高，普通的火燒對他們效果太差了。你如果隻是派我一個人，效果也不會差太多，至少有他們的一半。”子佑道。
    “哈哈，說得有理。”諦天歌撫掌道，“這些戰士們都是我當時統一各個部落時的部下，並不是專門與混沌生物對抗的力量。我本來也不想帶他們出征，早已挑選了一位精銳，派他們先行去與混沌生物交戰，起初捷報連傳，但一個月前，突然失去了他們的消息。”說到此處，他歎息一聲，“他們每一個的戰鬥能力都不在你之下，居然會失聯，而且他們也都是忠信之人，絕不可能與我不辭而別，我認為他們應當是身陷險境，因此才匆忙召集大軍出征，想找到他們。”
    子佑的眼神上抬了片刻，又落了回去，低聲道：“我明白了，現在接近他們失去音信的地方，因未知的危險不敢讓大軍貿然前進吧。所以需要我去打探探路？”
    諦天歌一愣，他沒有想到子佑這麽快就看出了他的意圖。
    “如果需要我做什麽，不用繞彎子。”子佑冰冷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他麵前清澈的湖水中，直視倒映出的自己的凶狠的雙眸，諦天歌有幾分尷尬地撓了撓頭，子佑不禁想笑，沒想到這位帝王會這樣一點架子都沒有。他站起身，看著諦天歌說：“告訴我大致的方向和他們的具體情況，我現在就出發。”
    “我打算讓黎塵和你一起去，再等等吧，準備充足些。能讓我之精銳不能脫身，必有險路惡敵。”諦天歌恢複了自得的神態。
    “不必了，她跟著隻會增我的負擔。”子佑麵無表情道。
    躲在遠處一棵巨木後的黎塵清楚地聽到了這句話，即使是好脾氣的她也終有些生氣，不過，子佑說得也的確是事實。
    “……你也不必擔心我會逃跑，因為我無處可去。”子佑繼續道，諦天歌一怔，沉聲說：“我讓黎塵跟你去，並沒有讓她監視你的意思。”
    諦天歌直視著子佑的眼睛，他的眼沒有一絲波瀾，看似無比誠懇，但子佑知道，最恐怖的人說話時絕不會從眼中泄露真實的心理。他遲疑片刻，說：“也許可以相信你。因為她沒有監視我的能力。”說完拾起腳邊一顆石子，擲了出去，同時道，“出來吧。”石子正中遠處黎塵藏身的那棵樹，啪的一聲，黎塵紅著臉從樹後走出，一向端莊的她居然對子佑吐了吐舌頭，然後跑遠了。
    諦天歌眼裏流露出些許奇怪的喜悅，子佑嘴角一抽，心說最好不要有那種麻煩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