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間章 接續 (一)
字數:2725 加入書籤
黑暗中翻湧的冰冷暗白色是死亡的吐息,籠罩著沒幾顆星的夜幕下蒼白得寂靜無聲的大地。在無盡的極寒中,似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逃脫。
在此般險境中前行,即使身處數層加固金屬的保護下,在脫離地麵的高空中,還是會令人不寒而栗。
獨孤漠在此前的兩個小時內一直透過為了確保安全而設計得極窄小的舷窗向外看,目不轉睛。
“你到底能看到什麽呢……”
在一堆金屬儀器前,正在不斷操作、卻無半點慌忙的女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漆黑的金屬麵罩下,她的聲音悶而有氣無力,露在外麵的深紫色眼眸似乎有些關心,但沒多少。
“你無權知曉。開好你的飛行器。”獨孤漠說著揉了揉左側大陽穴。在日常生活中,尤其以他的身份來看,他是很好相處的。但這段時間他接觸到的人很可能此生都不會再見,過多的交流並無益處,所以他不願意多說什麽。
而且他隻是裝作在看。他就算認真看,也不可能從那肆虐了數百年的暴風雪中看到什麽,更何況他在想著心事。
飛行器的駕駛員,代號為疏星的女子,含含糊糊地哼了一聲,眼中卻閃著些許不尋常的光,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一樣,這讓獨孤漠很是不爽。
此行的目的地是孤冷冰原最南側、殘軀之穀穀口的孤城冰殤城。冰殤城是[風暴潮]諸城中特殊的一城,它與其他諸城被幾乎整個孤冷冰原隔開,這使得它和其餘諸城進行往來幾乎與和血淵城聯係一樣困難,無論是至高領袖的強權鐵腕或是血女神的威名,都很難對那裏產生太大的影響力。
但是冰殤城又占據了險要之地,因此雖然它名義上屬於[風暴潮]諸城,實際上卻在[風暴潮]與血淵域兩股勢力之間觀望,甚至在當代城主白嶽掌權後頗有倒向血淵城的趨勢:白嶽以“遊曆”為名,讓自己的長子白詞不遠萬裏借道青雲國去到血淵城。
據說血女神對此事頗為重視,派出了血衛長悉心教導白詞。為此至高領袖獨孤鋒勃然大怒,立即使用當時未成熟的“電傀”技術對血女神發動了刺殺。
“電傀”技術是對屍體進行特殊處理後利用極精細的雷元素法術刺激其肌肉以操縱其進行各種活動的新技術,不易被察覺。且隻要操縱者,對人體了解充足並具有高水平的施法能力就可以完成各種精密任務。缺點在於因屍體會腐爛可操縱時間不長,且操縱者不可離電傀太遠。
為了應用“電傀”,至高領袖派一位雷元素法術高手也借道青玄國費盡心力混入商隊進入血淵城,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失聯狀態。再次收到消息時也隻說刺殺失敗,準備偽裝成血衛假借執行任務之名出城。
可惜的是那段時間血淵城正遭到一種不明的有翼混沌生物的攻擊,這名高手不知是死於戰場之上,還是身份敗露,自此杳無音信。
因為這場刺殺計劃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卻毫無效果而又斷送了一名高人,至高領袖在盛怒之下叫停了電傀技術的開發。可笑的是不久之後,白嶽就自行把兒子召了回來。
獨孤漠不知道父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作為至高領袖的兒子,他和父親的關係自然不可能如其他父子一般,但在十年前即使是幼小的他也能明白父親是一個冷靜而強大的領導者,不知道為什麽他會變成現在這個隻因一時盛怒就勒令手下發動刺殺的暴君。
獨孤漠在月神國看似慘敗,回到驚霆城沒有多久,至高領袖,他的父親獨孤鋒就給他下達了前往冰殤城探察情報的命令,原因是已經近兩個月沒有冰殤城方麵的任何消息——這有可能表明冰殤城已背叛[風暴潮]。
冰殤城城主白嶽是個外強中幹的家夥,他理應沒有投向血淵城的勇氣。就算有,他也絕無可能阻止所有試圖向驚霆城通報的行為:冰殤城早就布下了不少至高領袖的心腹且他們都有遠距離通信設備,一旦有情況他們會立即上報。
這種一整座城市失聯的情況,更可能是遭遇了嚴重的災害。在交付任務時,獨孤漠也被暗示了這一點。
若是以往,所謂災難根本不會給頗有自信的他帶來一絲恐懼。但自他在尋潮城見到那個輕易就打敗了他的行為古怪的人,以及後來爆發的戰鬥之後,他已不再莫名自傲,他深知在這個世界上的許多角落有龐大畸形的幻影可以隨時將他渺小的身軀擠成碎片,自己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由於近一年前青玄國內某位位高權重之人的暴死以及隨之造成的夜鮫集群的潰散,聖炎之庭先於[風暴潮]滲透入青玄國,而月神國才發生的大變故又給月神國的[風暴潮]勢力造成了沉重打擊,獨孤漠回城也很艱難。
但即使他為目的地可能正遭受的災禍感到恐懼,並且冒著無法回城的危險,他也堅定不移地出發了,這是為了他心中更縹緲更熾熱,遠勝過疲倦、恐懼或擔憂的一種渴盼。
他還記得分別的時候——也許對那個女孩子來說這根本稱不上什麽分別。他半開玩笑地指著一張地圖問她她接下來打算去哪裏,她隨手丟了枚短刀,正中冰殤城所在的地方。他咽了口唾沫問她為什麽要去那裏,害怕得到一個危險的答案。不過她隻是莞爾一笑,說:“因為那裏暗流湧動,一定會有有趣的人和事!”說完拋給並不熟識的他一個頗具誘惑力的眼神。
身為至高領袖的次子,獨孤漠也有許多和很有魅力的異性或同性接觸的機會,也被拋過許多魅眼,但像這樣的情況是第一次。她既像在牽引他的心靈,又像在挑釁他。這讓獨孤漠既有些惱怒,也有幾分興奮,同時又為自己已然成為她的纖纖指拉動的細絲下的木偶而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