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若薇冷冷回望，精致的眉眼籠罩寒霜，偏偏眼尾生得狹長嫵媚，即便是生氣也美得驚絕。
    “齊國太子的疑問可真多，妾的回答重要嗎？不管能否彌補，能否挽回，結果不都一樣？”
    “妾欲出封郡，可行否？妾需借道入鄭國，可行否？妾不想往齊王都，可行否？齊國太子不覺這話問得多餘嗎？”
    女娘聲聲質問，沒有一處正麵回答，可又是都是回答。
    “自然不一樣。”
    溫和醇厚的聲音突然接上，薑衍身形未動，眸光深沉望著女娘，“娘子不問孤，如何能知孤會如何處置？”
    “娘子若不願回夏國，孤絕不強迫。”薑衍輕聲道。
    趙若薇蹙眉，美眸含疑望著他，隻覺看不透，這位齊國太子到底想做什麽？
    雅間又重回寂靜。
    半晌，薑衍才道：“請娘子吩咐商隊，今夜休整，明日出郡，去往齊王都。”
    竹窗外灑進金黃的日光，東麵牆角壁畫上的蘭草染上一層淡淡的黃暈，好似鋪上金粉般，熠熠生輝。
    晏當同木峰進來時，上下兩層樓道的守衛已散去，跟隨齊國太子身後走出客棧。
    “女郎可是乏了？奴喚女衛進來，服侍女郎小睡可好？”木峰沒多問，觀女郎嬌靦顯出怠意，低聲說著。
    素白柔夷抬起，女娘輕輕擺手，“無事，商隊明日便要出城，讓他們早早用過膳食，打點行裝。”
    “是。”
    同昨日入城的情形一樣，守衛持械站守，城門大開，大道路邊站著一排禽獸圖紋華服的官員。
    為首的郡守遵從太子屬官傳達的口諭，沒有驚動封郡其他大小官員，隻帶著守城副將朝馬車迎麵拜首。
    至於後麵得輕騎保護的商隊，郡守沒敢多打聽，從守城小吏口中得知是自蕪城過來行商的。
    按照陛下旨意，應該全部投放大獄，等候發落。
    可太子突然現身封郡，帶走那行商隊，官員中哪有敢吭聲的，全部裝作沒看到，恭恭敬敬跪別東宮。
    前邊開路的黑衣輕騎行得慢，後麵烏蓬馬車行速也不快，馬夫駕車很穩，簡直如履平地，車內倒是沒有顛簸。
    女娘靠在金絲細軟枕上，看了許久的書，美眸有些發酸。
    纖纖細指輕挑頁眉，隨著輕微的合聲，冊子被放在小幾。
    坐在側座的女衛見狀，撩開素色紗簾。
    隨著清新氣息迎麵吹進，女娘垂眸看向外麵，鬱蔥碧綠的粟田映入眼簾，盎然生機消散蓬車內沉悶。
    途徑小鎮村落沒有停留，這幾日一路直行，摸算路程應到酉州了。
    半個時辰後，隱見巍峨城樓，前方黑衛駕馬至車門外，低聲回稟，即將入城。
    紗簾被放下，趙若薇半倚在雕紋扶手，清眸瀲灩，隔著厚重的車壁，傳來整齊劃一的勒馬聲，低沉嘶啞。
    沒有意想之中的嘈雜，隨著前麵駿馬減緩腳程，馬車也慢下來，車軲轆壓著細沙傳來輕微的吱聲。
    整個過程分外莊重，鐵蹄落地的悶聲伴隨著兵戈的摩擦，很快馬車又加快了行速，一刻鍾後徹底停了下來。
    等聽見晏當請女郎下車的話，女衛撩開兩層車簾，先行下去。
    櫻粉衣裙落在車門邊，寬大飄逸的衣袖伸出一節瑩白皓腕，女衛穩穩接過柔夷，握在手中。
    趙若薇護著腹部，細肩半彎，輕柔的風吹起麵紗一角，露出纖細白膩的香頸。
    絲履踩在矮凳，女衛彎身提起曳地裙擺。
    齊人多愛重疊薄紗，尤其女娘衣裙的裙擺必得褶皺垂疊，方顯優美雅致。
    “這一路娘子可安好，若哪裏不適可要與孤言。”
    女娘抬眸，清透水眸落在不遠處黑衣衛簇擁的齊國太子身上。
    許是點破身份不必隱瞞，這幾日的著裝變得華麗高貴，深紫華服繡著四爪金蟒，白玉金帶懸掛腰間。
    薄唇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深邃幽黑的瞳仁靜靜望著女娘。
    黑衛旁站著一路緊隨接駕的州牧，還未上前行禮同太子殿下搭上話，就看太子朝後麵那輛烏蓬馬車走去。
    酉州牧循聲看去，渾濁的眼頓時瞪大，怔在原地，竟....竟是位懷胎數月的女娘？
    莫不是太子殿下的....可眼前這位女娘看著月份不下五月。
    酉州牧雖是外放官非京官，可他也是知曉太子殿下久居王都，近半年都不曾出過，這腹中胎兒並非皇嗣啊。
    數日前，東宮府兵連夜入酉州，不曾停留匆匆出州，酉州牧連接駕都趕不上，隻站在城門口遠遠望著駕馬離去的黑影。
    酉州牧出身齊王都世家大族，深諳王公世家譜係，片刻功夫就將王都內尊貴出身的女娘回想一遍，好像....並沒有哪位能讓太子殿下親自帶兵相迎的？
    “哪裏都好，沒有不適之處，齊國太子可好？”趙若薇莞爾一笑，這幾日相處下來倒是覺得這位齊國太子平易近人，竟一點架子都沒有。
    女娘輕輕推開女衛，柔夷接過遞上來的絨花團扇，遮去迎麵照來的日陽，露出的皓腕白皙如美玉。
    薑衍看著女娘，慢慢笑起來，漆黑的眼出現亮光，俊朗的臉龐多了一絲溫柔，“自然是好，哪裏都好。”
    戴著麵紗的女娘挑了下眉，心底嘀咕著他倒是整日開懷，雲淡風輕，遇事隨和，同她印象中的一國儲君有很大出入。
    雖說禮賢下士，她算哪門子賢士，粉嫩嬌靦隱去狐疑之色，見對方擺手示意入內，這才朝前走去。
    晏當木峰低首跟在女郎身後，黑壓壓一眾護衛在前開路，酉州牧並著六名穿官服的中年男人同樣跟在太子後。
    此處別莊雖處酉州中心地帶卻貴在寧靜，莊園水榭別出心裁，看得出底下官員花了不少心思。
    剛入朱紅大門，行過二門就瞧著沿路放滿盆景，爭奇鬥豔，看得眼花繚亂。
    女娘看得入神，不知是官員特意安排討好齊國太子，還是另有原因，所過之處竟全是菊花名品。
    薑晏垂眸，瞥眼去看身後慢兩步的女娘，不動聲色放緩腳步，溫和道：“菊乃酉州名產，金秋賞菊是此地多年的傳統，會舉辦半月之久的品菊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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