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漲紅
    薑衍抬眼看向文修鳶，俊朗的臉龐沒什麽神情，隻說了句，“今後明瑟院所有事宜，都不用太子妃插手。”
    文修鳶微愣，想靠近卻不敢，咬牙道：“殿下這是何意？臣妾乃正妃，統轄東宮後院，倘若側妃院子不受福熙院管，臣妾有何臉麵服眾？”
    薑衍低聲重複，“正妃？”
    他看向文修鳶，眼裏沒了暖意，“你應當知曉鄭國公主聘為齊國儲妃，是怎麽來的。”
    “若非母妃哀求孤聘娶母國公主為正妃，你應不會嫁來齊國。”
    文修鳶臉上難堪，手指緊緊扣著腰間環佩，太子還是頭次這般不留情麵戳穿。
    “鄭皇三番來信逼勸母妃，令她以絕食逼迫孤聘娶鄭國嫡公主，孤想太子妃應是知曉此事。”
    薑衍走到她麵前，神色冷淡，沒了溫潤氣度，隻餘不加掩飾的排斥和厭煩。
    甚至不願多說一句話。
    “母妃尚在，齊鄭聯姻，孤不會拿你如何，既然讓你做了太子妃，也不會刻意拂麵，令你難堪。”
    薑衍越過她，平靜道：“東宮新來的貴客趙娘子，不必跪孤，自然也無需跪東宮任何人，包括太子妃。”
    “孤這般說，太子妃可明白了？”
    文修鳶渾身僵硬，“臣妾謹記殿下教誨。”
    薑衍皺眉，“說到教誨，太子妃教子無方，稚奴已到啟蒙的年歲，不必在福熙院待了，跟著教書夫子，搬去前院居住。”
    薑稚奴在外麵老實罰站，右手捧著紅腫的小手，低頭朝上麵瘀絲吹了吹，見父王出來連看都沒看自己。
    “父王要去哪？”孩童脆生的嗓音堵住薑衍離去的腳步，他回首無聲看著長子。
    因華夫人寵愛，不管東宮還是齊宮，沒人敢惹他。
    薑衍倒沒拘束他這性子，畢竟人家有囂張的本錢，這點倒是同趙女娘相似。
    半晌，薑衍問道：“你為何喜歡趙娘子？”
    薑稚奴沒有猶豫，“因為她生得美，還香香的，手也軟。”
    他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她還凶凶的，兒臣喜歡趙娘子凶兒臣，她說話也好聽，哪裏都好，兒臣喜歡她。”
    薑衍轉身，吩咐許總管，“派人收拾皇長孫衣裳寢具，現在就搬去前院。”
    “是，老奴這就去辦。”
    薑稚奴盯著父王遠去的背影發呆，還想問能不能去明瑟院尋趙娘子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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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清容依言，派宮人去請太子。
    女娘不欲多留，就要出宮，元清容抱著孩子堵在門口，不想她走。
    “眼瞅著到晚膳時辰，姐姐竟不多留一會兒，該是我這膳食不合姐姐心意了。”
    元清容皺著眉頭，滿臉不情願，小若水像是聽懂般，張開小手，咿咿呀呀要女娘抱抱。
    趙若薇低歎，嬌靦露出為難之色，溫聲細語道：“你哪知曉我的難處？你既安虞，我便放心了。宮外尚有仆從等待，我定是要回去的。”
    小皇孫也學著母妃皺眉，未等來抱抱的小手攥拳，奶聲奶氣“啊”了一聲，哄得女娘輕笑，柔夷去摸細軟的胎發。
    見嬌靦柔笑，元清容也跟著笑起來，“剛懷上若水時，難受得緊，隻想打掉勿再受罪。可肚子一日日大起來，竟不嫌棄了，整日想著準備孩子降生用的物件。”
    玉指收回，女娘微蹙眉，疑道：“何物？”
    元清容睜大杏眼，“姐姐竟不知？”
    她將小皇孫遞給宮人，拉著柔夷便朝寢屋去，“姐姐真的不知？閑暇無事的時候沒做些針線打發嗎？”
    女娘垂眸，倚坐長榻，半斂的黑睫微微顫動，看著顏色各異的幼兒肚兜發愣。
    玉指輕挑係帶，接過元清容遞來的衣裳，女娘忍不住笑，“這也太小了。”
    元清容又拿出一件，長榻上已擺滿，“這可不小了，還是若水三個月時穿的，他剛出生時才巴掌大，連衣裳都穿不了，是穩婆拿四角棉被裹著的。”
    小若水坐在長榻中間，左望母妃，右望姨母，正要伸手抓衣裳，被他母妃用一把紅圈黃麵撥浪鼓哄住。
    “就拿這鼓說，我可準備了許多，各類畫紋都有，其他玩物也有，裝滿兩箱了。
    剛出生不會說話的孩子，都喜歡能發出聲響的玩物用具，一哄一個準，但也就管一會，還是要人陪著鬧。”
    趙若薇聽得入神，這些她都不知道，別說肚兜，她連帕子都沒繡完過，更別提玩具了。
    隆起的腹部微動，女娘垂眸看去，心頭竟然湧生出愧疚來？
    元清容很是健談，隻要遇上女娘，就會喋喋不休說個不停，還不重樣。
    美眸望著琳琅滿目的孩童用具，簡直看花了眼，聽她細說解釋，不知不覺時辰過得很快，竟不曾察覺。
    廳堂外，薑衍一身淡紫常服，坐在椅上等了良久。
    外麵站著一排等候傳膳的宮人，眼看著天黑，再耽誤下去，晚膳就得變成夜食了。
    穿著暗綠宮衣的宮人低頭入內，手裏提著燈油，四五個宮婢分散開，將廳堂兩側仙鶴桐爐盞點燃，再依依退下，沒發出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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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吹來微風，將燭心吹得發顫，明黃光影搖晃，落在薑衍右邊側臉，丹鳳眼皮半斂，留下陰影落在高挺鼻梁。
    他著太子常服，沒之前朝服華麗貴重，多了些淡然沉穩，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再趁著燭光看去，薄唇隱去柔色。
    薑衍慢慢起身，步履輕緩從容，背影挺立如竹，緩步間雪青紫袍略微起伏，衣袖隨之擺動。
    他輕輕擺手示意，守在門外的宮婢無聲退下。
    雕鏤屏風內傳來女娘柔聲低語，若有若無，飄散在染香裏。
    薑衍眉宇間變得溫和，周身氣息更加平易近人，沒了白日太子矜貴架子。
    他放低步子，避免驚動，眼眸越過珍珠玉簾，瞧見裏麵長榻靠在榻背，半跪而坐的女娘。
    玉指同時撥弄八個木紡錘，趙若薇明顯吃力，細眉不自然蹙著，輕咬嫣紅唇瓣，柔聲詢問：“是這根嗎？可方才我已繞過一圈了。”
    女娘嗓音輕靈婉轉，柔聲時甜如蜜糖，連她都未曾察覺自己習慣尾音拖長，帶著撒嬌的嫵媚。
    元清容坐在左手邊，麵前跟女娘一樣擺著紡織木槌，動作熟練得翻轉，上頭花麵很快成形，她隻瞅了一眼，手上不停。
    “姐姐真慢，都要追不上我了....那根短線，稍微斷點的，不對，不是，旁邊左側第三個。”元清容話說得極快。
    女娘正想上一步是否做錯，玉指捏著小巧的木槌，檀櫻小口小聲道：“是這根嗎？”
    一隻纖長白皙美如女人的手伸過來，手指幹淨修長，手背隱顯青筋。
    兩指輕輕夾住中間木槌，將其繞轉一圈，又放回原處。
    女娘先是低聲嘟囔，“這哪裏是左側行三，分明右四...你說居中我也能撥對。”
    趙若薇正蹙著眉，忽地嬌靦微頓，美眸抬起看向身側，睜大的水眸靈動明亮，宛如春雨過後的水壁。
    偏偏敷上一層明黃微暗的暖調，隔夜燈，觀美人，說不出的柔情美意。
    玉指放下木槌，細肩支起，女娘緩緩起身，披在身上的織錦披肩滑落。
    嬌靦露出訝意，而後反應過來，細眉蹙起，明顯不悅。
    女娘無聲望著，眸底軟意驟然消失。
    薑衍見狀，朝後退兩步，察覺她不喜甚至慍怒，竟一時失語，不知該如何解釋。
    元清容終於反應過來，抬頭望著太子，又看了看女娘。
    薑衍覺得喉嚨發澀，漲紅的耳根隱在燭光下。
    他偏過頭去輕咳一下，躲過女娘注目，低聲道：“宮人傳了晚膳，孤來喚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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