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墨跡，又不是搶你的，我拿兩根鎏金釵換，這還不樂意？”四公主不耐煩道。
    破舊的宮門堵著三個寺人，裏麵還有兩個幫手。
    四公主皺眉，一副要打人的模樣，眼裏輕蔑望著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的元清容。
    “可別再裝模作樣，本公主又沒打你，抖什麽抖，真是得你生母真傳。”四公主沒好氣道，顯然沒了耐心，上手欲搶。
    早已失去色彩的釵子被扔在素色寡淡的床褥，這裏連個床帳都沒有。
    一眼望去瞧不到值錢的東西，簡直寒酸到四公主不想踏足，實在有辱她皇家公主的高貴身份。
    元清容身上衣裙洗得發白，袖口發皺，裙擺處也見灰，是常年累積的髒汙，實在洗不掉而留下的印子。
    她整個人縮在牆角，恨不得塞到床榻底下，奈何床洞太小，即便她瘦弱的隻剩骨頭也爬不去。
    元清容手裏緊緊攥著玉兔簪，晶瑩光滑的玉質透著暖光，兔眼更是用最好的紅寶石鑲嵌，做工實在精巧。
    怪不得四公主如何也不肯放手，硬搶也要得到。
    瘦小的脊背承受重重的拍打，掐在後頸上的力道讓她疼得哭出來。
    沒一會，脖子就青紫成片。
    “不...不給...這是我的..我的東西。”元清容臉上憋得通紅，拚命從嗓眼裏發出沙啞刺耳的聲音。
    那巴掌大的小匣子裝滿簪子珠花，如今隻剩下這一根了，也是元清容死活也不願鬆開的一根。
    四公主來要時，她不敢不給，怕晚上沒飯吃，又是一連餓幾天，那種感覺實在難受。
    一旁裝腔作勢的寺人也禁不住看去，四公主尋麻煩是常有的事，可今日五公主這反應似乎格外猛烈。
    四公主狠狠拽元清容後衣領，朝外拉扯，孩童細小的脖子很快勒出紅痕。
    她叫囂道：“結巴今日倒是說話了，平日不都裝啞巴裝可憐？”
    元清容死死護著玉兔簪，圓圓的杏眼充血，她覺著快要窒息，拚著最後的力氣，猛地推開四公主，朝外跑去。
    四公主不防被推在桌角，瞪眼朝寺人吼道：“賤婢，都愣著作甚，還不快將她捉回來？”
    守在門口放風的寺人沒料到五公主敢跑出來，她平常是不敢反抗的，任由四公主欺負，不然連飯都沒得吃，更別提床褥安寢了。
    一路綠袍寺人趕緊追上去，眼睜睜望著五公主擠進狹窄的鐵框縫隙，沒了蹤跡。
    氣喘籲籲停下來的四公主，一巴掌打在寺人臉上，“廢物，一群沒用的東西，還不去宮門那邊追，這不就是梅林園子嗎？”
    “耽誤本公主的簪子，讓母妃統統罰你們板子。”五公主威脅寺人，又瞧著鐵框大小，頭伸進去後，竟也鑽了進去。
    寺人見四公主入內，全部提腿朝宮門跑，不敢耽擱，他們得繞過一大截子才能到梅林。
    林間小道站著兩排東宮寺人，連著端漆盤的宮人，足有十二之數。
    青德站在前頭，手裏提著花籃子，裏麵已裝滿海棠鳶尾，碧藍幽紫都有。
    他習慣弓著背，望著前麵不遠處趙娘子，思索半晌，還是不明白娘子為何來了這不開花的梅林。
    難不成是想看綠梅？可這時令也不對啊。
    草叢邊，女娘一襲碧丹香華裙，兩臂挽著藕合披帛，黑長半彎的眼睫輕輕眨動。
    水眸似秋水清冽，眼尾暈開一抹桃花胭脂，畫得栩栩如生。
    青德看得心底一軟，簡直沒法子抵抗，暗歎殿下畫技高超，在娘子眼尾描得桃花跟真的似的，簡直太美，像是天上花仙子。
    大總管彎下腰將女娘摘滿的花籃子輕輕放在草地上，再蹲著給那些花枝編成花環。
    青德入宮四十多年，好不容易熬成東宮總管，算是夏宮裏頭寺人二把手。
    除了夏皇身邊那位麒麟殿總管，也沒有哪個壓過他。
    在夏宮當差這麽多年，自然沒有孩子，夾雜老繭的手很靈活，侍奉主子的手哪有不靈活的。
    他臉上皺紋清晰可見，可眼中露出罕見的神色，和藹善良，是老者對孩子的疼愛。
    一個連孩子都沒有的寺人，竟也能有這種情感？
    沒一會精巧的花環就編成了，青德慢慢支起老腰，走到女娘跟前，恭敬的將花環遞上去，臉上帶著笑意。
    “娘子快瞧，這花長得嬌豔，戴上定然美。”
    女娘仰起白淨的小臉看他，琉璃瞳明淨純澈，精致的眉眼透著天真純粹，軟軟的嗓音喚著，“總管給我戴。”
    青德高興的連連點頭，膝蓋跪在草地上，雙手握著花環小心戴在螺髻，和藹說著，“哎哎，總管為娘子戴上，戴上的花更好看嘍。”
    趙若薇手裏牽著套繩，繩子另端是半個她高的雪兔，正專注吃著綠草，凸出的兔嘴有規律的嚼動。
    顯然，她又在遛兔子。
    虎崽在東宮園子裏睡午覺，太陽實在暖和，將它曬得拖都拖不起來。
    青柳在旁舉著傘，為女娘遮陽，趙夫人特意叮囑，出去玩可以，但不能曬黑了，女娘家可要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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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德跪坐地上，沒打算起來，望著女娘安靜的模樣，抬手去整理翻轉的裙擺，織錦的料子平整光滑。
    他依舊習慣弓著背，仰望著女娘，笑著喚道：“小娘子喲，因何不悅，說給老奴聽聽？”
    若是殿下在，青德斷然不敢這般。
    殿下...不喜旁人同女娘親近。
    十歲的趙若薇低歎，跟老大人似的，嬌軟的嗓音像是沾了蜜糖，“我怎麽都遇不到五公主？夏宮都走大半了，還是看不到她。”
    青德微頓，恭敬道：“娘子可是喜歡同五公主玩耍？奴去吳昭儀宮裏請五公主過來就成。”
    小女娘搖搖頭，連帶著耳畔的明珠墜子晃動。
    她抬起白嫩的手撩過拂落臉頰的胎發，腕上的金鈴鐲輕輕發出悅耳的響音。
    “我不想五公主住在吳昭儀宮裏，四公主肯定常常欺負她，還把我贈給她的簪子都搶走了。”女娘蹙眉道。
    青德笑道：“無論娘子想做何事，太子殿下都能為娘子達成。”
    “此事不難，娘子同太子殿下說一聲，就成了。”
    女娘半蹲著去摸雪兔，想著青德的話，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小啞巴在幹什麽？”
    她話還未說完，手下的雪兔突然跳起來，朝前麵竄行。
    趙若薇沒反應過來，手裏牢牢抓著套繩，一頓狂跑。
    青柳在後麵舉著傘追，青德趕緊招手，讓後麵站的宮人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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