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昔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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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容回到慈寧宮時,一路跟著的寺人請她直接去正殿。
殿內上座是韓太後,陰沉著臉。
堂下右座是韓月靈,應是得了消息,過來這邊,請見太後。
元清容站在中央,平視而望,既不行禮,也沒說話,眼中全然平淡,像是破釜沉舟的驍勇,沒了軟肋,沒了求生欲望。
韓太後走下,抬手扇了元清容一巴掌,鳳眸全是怒意。
“養不熟的中山狼。哀家早該明白,親生的都不向著哀家,何況隔著肚皮的。”
韓太後懶得再看她,隻覺晦氣,甩袖離開大殿。
元清容沉默而立,右邊臉被打得偏過,杏眼低垂望著金磚地麵。
上麵由金剛石雕刻著花紋,她腳下便是一整朵金黃牡丹。
殿內侍立宮人無一敢出聲,均低頭像是沒看見。
韓月靈身穿鳳袍,赤金展翅的紅眸金鳳冠戴在頭頂發髻,她自軟墊起身,走到元清容麵前。
“陛下隆恩封五妹妹為南宮公主,該是何等尊容,本宮先恭賀五妹妹。”
與韓太後不同,韓月靈倒是兩邊不得罪,等太後走了來扮紅臉,說好聽的話。
元清容冷笑,抬眼看向她,“你可真清閑,三天兩頭往慈寧宮跑,奉承太後有何用,麒麟殿總歸進不去。”
韓月靈臉色頓時難看,“賤婢所生就是粗鄙,就算加封南宮,也上不得台麵。”
元清容看她跳腳,沒了令人惡心厭惡的做作,心情大好,“比不得你,空守坤寧宮的皇後,搶了她的尊位,卻搶不走她的夫君。”
盯著那張扭曲的臉,元清容笑出聲,前所未有的開懷,她冷笑道:“韓月靈,這是你應得的代價,就守著空蕩蕩的宮殿,守一輩子活寡吧。”
勤政殿大總管領著三五寺人自外走來,韓月靈看了眼,硬生生止住怒意,強撐道:“和親在即,五公主好生準備吧。”
青德前來傳陛下口諭,接五公主搬出慈寧宮,待嫁朝霞宮,一應出嫁禮品由夏宮六司監造。
韓月靈一怔,直接道:“本宮是六宮之主,即便五公主不從慈寧宮出嫁,也該由本宮掌領和親禮單事宜,怎能讓六司越俎代庖?”
青德躬身道:“這都是陛下的旨意,若皇後有異,可去麒麟殿求見陛下。”
韓月靈沒了話,狠狠看了眼元清容。
她現下是擔負和親重任的公主,有夏皇撐腰,韓月靈自是不會蠢笨到違抗聖旨,也是轉身離開。
韓太後聞勤政殿來人為何事,直接氣得閉門不出,任由宮人搬走偏殿所有五公主的東西。
青德臨走時,詢問五公主有何所求。
元清容微微一笑,“是陛下讓您問的?”
她的聲音很淡,同記憶中五公主的模樣有很大變化。
青德回想五年前,五公主總喜歡跟在女娘身後,杏眼明亮,嘴角帶笑,不厭其煩的一句句喚著姐姐。
青德稱是。
元清容坐在朝霞宮正殿,她慢慢抬頭環視一周,這裏比慈寧宮偏殿大上很多,裝飾擺件也精致昂貴。
視線落在南窗,那裏可見庭院花草,但無樹。
元清容沒去看青德,杏眼一直望著開得正豔的花,平靜道:“請總管代我向陛下請求,準我於未央宮出嫁。”
青德皺眉,頓了片刻,才拱手退下。
未央宮乃新皇登基前兩年建造,曆時三年完工,也是上月前竣工不久。
那時先皇尚在,太子尚未登基便於夏宮建造宮殿,是為僭越,但夏皇從未說什麽,連在太子跟前過問都不曾。
青德料想五公主所求,陛下應不會應允。
果然,等他回稟時,陛下未置一詞。
兩國聯姻定下,齊國使節便派人返回齊國,月餘內送來聘禮,雖是太子側妃,卻聘禮豐厚,給足了顏麵。
這月裏,夏宮六司日夜不休趕造,隨嫁禮單多出國庫,陪嫁奴婢侍從,能工巧匠更有數百之數。
臨行前最後一日,元清容等來夏皇諭旨。
傳旨的還是青德,說夏皇準她所求,於未央宮待嫁,明日出宮,跟隨齊國使團去往齊國。
這五年裏,元清容進不去東宮,也去不得未央宮。
青德恭敬道:“奴婢祝賀五公主,得償所願。”
元清容沒有答話,她輕輕一笑,身上依舊是素裙,眸內竟是釋懷。
未央宮占地極廣,宮門巍峨,遠超宮妃所居寢殿規格,甚至壓過坤寧宮。
時人以為這是夏皇給自己建造的寢宮,可皇帝登基後仍舊住在麒麟殿。
夏皇題字‘未央’時,韓月靈三番五次求見韓太後,求太後勸諫皇帝取別的字命名。
韓太後也覺不妥,同夏皇談過很多次,連朝臣也諫言,均未改變聖意。
千秋萬歲,長樂未央,結心相思,毋見忘。
無論前句‘千秋萬歲’,代指夏皇夏後,還是後句‘結心相思’,寓意情誌不移,都像是無聲的宣告。
未央宮四麵圍城,更有武衛防守,青德在前為五公主開道,麵前三條主幹大道,遠遠望去,宮室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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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容聞到淡淡椒香,杏眼望向前殿北側的黃瓦宮殿,屋頂上竟排列七座屋脊獸。
勤政殿有十,麒麟殿有九,若她記得不差,坤寧宮也有七座,其他宮妃殿宇隻六四數。
“此殿何名?”
青德循著五公主目光,恭敬道:“名喚椒房。”
元清容默念兩聲,杏眼微轉,“若我姐姐入住未央,她的寢殿會在哪?”
青德沒吭聲,躬身領路,竟停在椒房殿外,他上前推開朱紅殿門,請五公主入內。
元清容看著殿內陌生又熟悉的裝扮,鼻尖微酸,她上前抬手輕輕撫摸六角宮燈,上麵畫著七扇仕女圖。
手指撥動燈座機關,燈麵慢慢轉動,每每轉過一麵,她便能提前說出仕女圖名。
未央宮建造竣工後,東宮內搬出很多物件送往,都用檀木箱籠歸置。
元清容猜不出運送何物,卻看到那頂放在女娘寢殿的博古架。
女娘珍愛之物實在太多,東宮便給她建一牆之大的博古架,專門擺放女娘珍玩。
元清容隱隱猜測,如今果真證實,杏眼模糊看著宮殿所有,不過睹物思人罷了。
候在一旁的青德忽聞五公主笑起來,聽她道:“此宮建成,陛下從未駕臨,原來是不願。”
這夜,元清容並未歇在此處,她在椒房殿北邊庭院裏,看到那隻雪白龐大的兔子。
果然,養在了這裏。
庭院有樹,開滿粉嫩的重瓣花,樹幹懸掛一赤色纏綠秋千,同東宮的布置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夜裏起風,微涼不冷,落英繽紛。
元清容坐在秋千上,懷裏抱著雪兔,素色衣裙落滿粉色花瓣,將其綴點成豔色衣裙。
她慢慢閉眸,仿佛回到五年前。
無人驚擾公主,也無人提及入殿安寢。
因為再過一個時辰,五公主便要梳妝打扮,天明時,乘坐輦車,離開上京。
抱了許久即便雪兔再怎麽乖巧,也要鬧騰點,元清容知它脾性,右手撫摸高高支起的兔耳朵,左手去拿籃子裏幹草。
赤紅的眼珠慢慢眨動,它低頭就著元清容的手吃著幹草。
等吃完了還不見再拿些,它坐在軟軟的膝腿上,支起前爪,有下沒下的點在寬袖。
女娘愛寵很多,元清容偏疼白晃晃,因它兩次相助,她才有機會同女娘相遇姐妹相稱。
每次看望白晃晃時,總要帶禦獸園最好的幹草來喂,更會給它梳理白色柔軟的毛發。
日子久了,雪兔同元清容熟撚,多用前爪拍拍她衣袖示意。
又見此景,元清容恍若隔世,杏眼劃過一滴淚珠,搖晃的兔耳好巧接住。
元清容抬手,將兔子抱入懷中,臉頰貼在柔軟的毛發。
“你願意跟我去齊國嗎?”元清容的聲音帶著哭啞。
“請再陪陪我吧......”
青德來報時,夏皇正於勤政殿召見和親使團。
聞五公主之請,夏皇麵色漠然,不欲給她,忽然想起之前女娘的話。
剛過及笄禮的女娘坐在寢殿軟榻,同五公主說著悄悄話。
女娘已滿十五,看著十歲大的元清容,嬌靦全是和藹,語氣也老成似古稀老者。
柔夷輕提裙擺,腰肢纖細不堪一握,女娘轉過兩圈,掐腰站在五公主跟前,她身量纖長,亭亭玉立,比之上京年歲相仿的女娘更加高挑。
哪裏都已長開,容色嬌媚,驚豔絕倫。
大夏第一美人,無人能出其右,更無一人敵她半分。
嬌靦含笑,秋水明眸,女娘柔聲道:“等你及笄便要出降,到那時我已經嫁給太子哥哥了,就是太子妃了,東宮有一半是我說的算。”
柔夷交叉相握,抵在雪嫩的下顎,嬌靦露出驕傲,美眸半眯,露出嬌憨。
一身玄袍蟒紋的太子坐在東麵圈椅,絲綢質地的長袍掩著修長的腿。
眼皮輕抬,冷眸看向女娘,薄唇似有笑意。
“本太子妃準五公主於東宮出降,就在這裏。”
女娘擺手示意,“在太子妃寢殿梳紅妝,穿婚服,戴金冠,下嫁上京世家最有前途的郎君。”
“我在夏宮,你在京內,咱倆就隔一堵牆。”
玉指指向元清容,女娘嬌聲道:“你是公主,我是太子妃,我倆強強聯合,再無敵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娘捂唇嬌笑,繡滿重瓣海棠的裙擺翻轉,宛如重疊花海。
絹布絲履小跑,女娘撲在太子寬厚懷中,美眸明媚,嬌靦朝他仰起,嫣紅的唇瓣帶笑。
太子抬手,撫摸女娘發鬢蝶簪。
“待你出閣,東宮寶庫所有珍品,任你挑,隨你挑,綾羅綢緞,金銀玉器,本太子妃做主,給五公主添妝。”
元清容抱著白晃晃,坐在搖籃椅,杏眼笑彎,隨著搖椅晃蕩,連帶著大笑也帶著顫音,同女娘齊笑,肆無忌憚,格外張狂。
太子在旁,垂眸望著女娘。
觀她笑得花枝亂顫,太子靜默不語,眉眼溫和。
和親隊伍臨行前,青德抱著雪兔走來,身後兩個寺人提著金製獸籠。
“陛下金口玉言,斷無悔改,令奴婢送來雪兔,履昔日之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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