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佛不在意地獄笑話。
    正如形容他的那副對聯：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
    但他容不下通天峰和歡喜佛了。
    舒陽這邊有所動作，他便敏銳地察覺到了可乘之機。
    但又不確定是不是舒陽指使，所以前來見雲燁，若是舒陽指使，以免他借機動手時產生誤會。
    若不是，也好打個招呼叫舒陽知道，自己借他的廟祝動手。
    今時不同往日，他不能不在意雲霄殿的看法。
    丁揚坐在湖心亭中，端起茶水潤了潤喉，伸手撥動箏弦，調試音色。
    在他這番動作之時，本就不多的客人又走了一個，僅剩五個席位有人。
    不可謂不慘淡。
    岸邊的女妖君懶洋洋地喝著靈酒，眉間隱隱有幾分不耐，但看著丁揚那股童陽之氣，又不得不忍下離席的衝動。
    沒辦法，誰讓她缺這口童陽呢？
    丁揚做好準備後，輕輕扣了扣桌案，示意自己要開始了。
    湖底的修士手印法訣翻飛，湖麵驟然一暗，景色大變。
    丁揚的聲音亦隨之響起：
    “……清風上南枝，夢中仍相思。
    等秋高看山勢，再探故知。
    三兩筆著墨遲遲，不為記事，隨手便成詩。
    滿腹心思此時，尋你於句字。
    燈影下呢喃你名字
    或許是我太偏執
    萬花開遍不及你歸時 ……”
    湖光水色隨丁揚的音聲不斷變換，歌到一半時，數十道光團湧入醉心湖。
    待到一曲將終，周圍空間的客人已經盡數來了丁揚這裏。
    有些客人甚至是抱著人來的。
    一時間，就連最專業的服務人員，也忘了取悅客人。
    醉心湖重歸平靜時，湖岸周圍座無虛席，虛空中臨時新增許多席位。
    露臉的麵色各異，似回憶起了什麽往事。
    那些不露臉的也沒了左愛的興致。
    驀地，有人往湖裏扔東西。
    不是他沒素質，亂扔垃圾，而是在打賞。
    隨著第一個人打賞，後麵的打賞跟下餃子一樣，湖水撲通撲通響個不停。
    金元寶，靈丹，老藥等，各式各樣的物品扔進湖中。
    還有十幾個不願意露臉的客人，直接掏出儲物袋往湖裏倒，但這回裏麵的靈石沒有下沉。
    而是筆直地鋪向醉心湖中央的心亭。
    十來道靈石路轉瞬造就，丁揚大約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客人要提要求了。
    不過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再唱一遍。
    丁揚暗數了一下，感覺喉嚨發幹，十六道……
    十六遍……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為難，湖麵上再次凝聚成一道靈石路，順著這條路，飄來一盞茶水，隱隱散發著仙氣。
    “可以喝，唱，十七遍。”
    桌案上凝聚出字，對丁揚發號施令。
    丁揚微微頜首應下，起身向四周拱手致謝，又朝送仙茶的那條路躬身，然後接過那盞茶，回到箏前，抬手繼續。
    一遍又一遍的探故知在湖麵回響。
    不少毒婦罕見地流下了眼淚。
    毒夫們也各自沉默不語，不知想起了誰。
    是啊，修行路漫漫，日久天長。
    通天峰多的是放不下情欲之人，他她它們或多或少都有難以釋懷的感情。
    而且丁揚全新的唱法，曲子，詞句，無一不爆殺當代歌舞曲樂。
    這個時候的讀書人還在抑揚頓挫地嗚呼哀哉……他們的寫出來的曲樂自然也是這個調調。
    全靠歌者們天籟般的嗓子硬撐他們那一套嗚呼~嗚呼~
    丁揚的聲音不算好，卻勝在新，一連唱了十七遍，岸邊打賞幾乎不間斷。
    能讓毒夫和毒婦們動容的事不多，動心的更是難得。
    此刻所有人看丁揚，都覺得他身上像是有一層光，令人難以挪開視線。
    ——————
    “怎麽沒給我唱過？”
    通天峰裏丁揚嶄露頭角，雲霄寶殿的雲燁吃起了飛醋。
    他不曾聽過舒陽唱這種類型的，反而是什麽羅密歐與朱麗葉，私奔之類的。
    “難道讓我憑空想象，你在大雪天把我和孩子趕出門，我傷心欲絕，一邊唱歌一邊合成東西修補破房子？”
    舒陽看著雲燁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敢說他要真的閑著沒事唱這個，雲燁肯定會拿這當把柄，隨時隨地，想上就上。
    一邊上還一邊問，你要去探誰？
    “什麽亂七八糟的，你現在給我唱！”
    雲燁揮手取來一架箏，擺在舒陽麵前，拋去身上的帝袍，活脫脫一個惡霸闊少威逼無依無靠的藝人。
    舒陽呆呆地看著古箏，他哪會這個啊？
    丁揚能譜曲全靠托夢回放的記憶，湊出來的曲子聽著還行。
    他可不會彈古箏。
    “我不會彈……”
    “清唱也行。”
    雲燁倒是不挑，其實他會樂器，笛子，簫，琴……
    畢竟長安君子的化身在，音樂在君子的必修課之內。
    舒陽覺得喪氣的歌不吉利，畢竟他倆現在好好的，誰也沒前任。
    索性哼了兩句壁上觀：
    “雪浸染萬千華光鍾聲塑佛龕
    此去蒙塵飲樂宴
    朱顏改怎不見窟畫昔日璀璨
    卻醒來作壁上觀……”
    壁上觀倒是挺符合現在的狀態，佛道二祖順應天道，應該就是想讓代表天道的天帝作壁上觀。
    可惜，世間不公太多，人族過的太苦。
    無論雲燁還是舒陽，都不可能作壁上觀。
    人族一定要壓過所有種族，再談慈悲！
    “沒有感情，你那個廟祝唱的像男人跑了一樣。”
    雲燁搖搖頭，感覺有點遺憾。
    他想聽舒陽懷念他，雖然在舒陽的視角裏，他們倆基本沒怎麽分開過。
    但在雲燁的記憶裏，天道變革時，他們分開過很多很多年。
    那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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