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貪心的，有了銀的想要金，得了絲綢想錦緞。
    王夫人的貪婪在她自己看來並不算妄想。
    寶玉好歹有個嫡親姐姐做皇妃，又是國公府二房的唯一嫡子。
    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身份地位在這兒擺著，無論黛玉身後的林家，還是寶釵打理的薛家，隨便伸把手，仕途經濟那是輕輕鬆的。
    至於黛玉和寶釵看不看得上寶玉？
    開玩笑，做母親的眼裏，自己兒女是最好的！
    她還擔心黛玉和寶釵搶著嫁給寶玉，讓她為難呢……
    畢竟黛玉是小姑子的女兒，寶釵是她姐姐的女兒，這手心手背都是肉，鬧起來可不好。
    王夫人的妄想暫且不提。
    寶釵這裏卻盤算著怎麽擺脫國公府了。
    她不像黛玉那樣，有個好父親簡在帝心，也沒有身份貴重的外祖母殫精竭慮為她籌謀。
    她隻能靠自己。
    正如王夫人自以為的那樣，榮國府的架子還在，薛家做生意還借得上勢。
    想擺脫也不是容易的。
    “依我說，咱們不必學著別家，人家有錢有勢，可以隨便貼補底下人，咱們卻是自己家的買賣，小打小鬧，實在沒有那麽多閑錢管底下人的死活。”
    薛姨媽這日進園探望女兒，對寶釵說的學翠微商會很是不滿。
    曆來商人手下是有兩種人做事。
    一種是自己家買來的奴仆，一種是外麵雇的。
    通常做生意的使喚人都是緊著自己家買來的下人使喚，忙不過來才雇人。
    對自己家下人那沒的說，生老病死，主家都得有照應。
    而外麵雇來的人，就別想了。
    那純粹當牛馬使喚，病了死了跟他沒任何關係，就算幹活的時候受傷無法繼續勞作，也是直接抬回去家裏。
    所以權貴們罵商人沒有道德，隻知道逐利，把商人排在最末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不學不行，不止要學，我還想搭上線並入翠微商會，保咱們家安享富貴。”
    寶釵看著母親送來的雇工冊子，心裏合計著安置這些人的開支。
    “以前都是這麽過來的，偏偏到了現在就不一樣了……”
    薛姨媽憋悶地坐在小榻上皺眉，她並不是不喜歡變革。
    哪怕她出身環境和薛家的皇商家庭不一樣，耳濡目染這麽多年，也不會保守的像個老學究一樣，固執己見，不願意聽到任何不一樣的聲音。
    她隻是不喜歡對她不利的變革。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倒瞧著翠微商會是真正做實事的。”
    寶釵見母親煩悶，不由笑著開解道：“人都說，我那寶玉表弟心思恪純，常有離經叛道之荒謬言論，可我師父說，他那是與生俱來的一點靈性，講究眾生平等，與佛門大有淵源。
    你看他說什麽，學四書五經弄經濟仕途都是害人的蠹蟲，這正是他不願入世為官，去盤剝百姓的良心，但他難道不知道這世間有清官嗎？
    他知道，隻是清官難當，他身後也有一大家子要養，不容他當清官，故此躲起來做縮頭烏龜罷了，這也是他的惰性。
    但翠微商會就不一樣了……”
    說到翠微商會，寶釵微微一頓，不知該如何誇讚這個競爭對手。
    其實真算起來，她都算不上對方的競爭對手。
    畢竟人家的規模，薛家鼎盛時還比不上十之一二，更別提現在衰落的薛家了。
    “它有什麽不一樣，無非是人無我有，以大吃小，換作咱們有這背景，一樣能做起這筆買賣。”
    薛姨媽嫁進薛家的時候，薛家還沒敗，所以她倒也有幾分爭強好勝的心思。
    不會對翠微商會有什麽觀天之意。
    而寶釵得師父指點，又在紅塵俗世裏摸爬滾打這麽久，眼光要比她母親高的多。
    “不怕母親掃興，就算咱們有這背景，也做不起這筆買賣，即便做成，也是四下裏漏風，搖搖欲墜，稍有不慎就倒了。”
    寶釵麵上笑吟吟，語氣卻十分篤定。
    “你看如今，翠微商會可有多少自己家的奴仆嗎？
    他們都是雇來的外人，農閑時雇人做工，還給人跟家奴一樣的保障，病了傷了死了，一律有醫藥，有銀錢貼補，百姓稱他們為義商。
    可若是我們，會舍得銀錢出來，給這些不相幹的人看病問診，發喪送葬嗎？”
    一語問罷，薛姨媽眼神微怔。
    確實……她絕對不會出錢給這些不相幹的人。
    除非這些人都簽了賣身契，是她的奴仆，生生死死都是她的人，她才會給這些人看醫問診，發燒埋費。
    因為這屬於給手下施恩，也是維護自己的財產。
    “花費這麽多，得了好名聲，他不怕朝廷忌憚嗎？”
    “說什麽忌憚不忌憚……有天帝這樣的背景，又有這樣的名聲，朝廷就算發瘋，也名不正言不順，出師無名。”
    寶釵望著窗外頹敗，心裏百感交集。
    她一直覺得商道不入流，對師父讓她沉心感悟有些質疑。
    如今看了翠微商會，才知商之一道有多麽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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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來這份功德，不亞於整個中洲的香火。
    “這筆錢我們還出得起，不要省了，薛家的架子還在，將來即便盤算並入商會，也有更多話語權。”
    寶釵勸了半天，薛姨媽隻得點頭。
    女兒費心盤算也都是為著她，她實在沒理由阻止女兒往翠微商會靠攏，好些人想靠攏還沒那個資格呢。
    “對了，你哥哥如今也年紀大了，雖然他那個樣子，但外人並不知道，我想著該給他娶個親，傳個後……”
    說完正事，薛姨媽忽地又想起薛蟠來。
    可薛蟠當初因為冒犯舒陽，已經死過一次。
    如今用法術複活，也不過是個活死人。
    是絕對沒有生殖能力的。
    但傳後……
    其實不一定非要他本人傳的。
    薛姨媽的想法是，娶回來名義上是薛蟠的妻子，讓薛蝌來幫忙傳後。
    這樣好歹也是薛家血脈，外裏隻說是薛蟠嫡子。
    “母親說的容易，做起來哪有那麽容易，哥哥看上去跟常人無異，但若結親，必然會合八字，八字拿去廟裏一合，豈不是立刻暴露了哥哥身份？”
    寶釵知道母親心事，隻是她也沒辦法在廟裏做手腳。
    就算她師父來，能動些手腳，蒙蔽哥哥活死人的身份。
    將來事發，天帝座下問罪追究怎麽辦？
    薛姨媽聞言訥訥，愁緒又上眉梢，寶釵看了很不落忍：“這事您別再想了，由我來費心就好，等咱們家並入翠微商會，廟裏也算自己人，到時候看能不能打個招呼。”
    聽到打招呼，薛姨媽總算鬆了口氣，雙目一亮。
    “想來是能的，這也不是什麽惡事，咱們找個家境普通的，多陪上些聘禮，接過來好生待她，她以後也有兒女倚仗，你哥哥雖不能生，其他都是好的，也不至於讓她難熬……”
    “母親！”
    眼見母親高興的忘了形，有些口不擇言，寶釵連忙出聲打斷。
    薛姨媽後知後覺地閉了嘴，訕訕離開了。
    確實，哪有在女兒麵前說這些閨房之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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