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貴的誕生總是伴隨著舊勢力衰亡。
    就像天宮勝境是五洲仙佛聖王付出巨大代價才鑄就而成，它自然而然成了諸天萬界的的中心。
    仙佛聖王也優先把持天宮勝境的資源崗位。
    但作為大唐新貴的翠微商會違反了這一定律，它的上位沒有太大規模“傷亡”，而是通過做大蛋糕的方式融入這個王朝。
    不過舊勢力的老牌權貴總是不滿足的，尤其是天下太平，李二又對翠微商會心存試探的時候，他們就越發急不可耐了。
    寧采臣很清楚自己的本事，根本配不上大家閨秀，哪怕那隻是一個庶女。
    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已經是老光棍級別的人了，沒有什麽能夠拒絕的理由，除了小倩。
    “我知道你不想參與這些爭鬥，寧願迎鬼為妻，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你娶了鬼妻他們就會放過你嗎？”
    寧家二老短暫驚愕過後，聽兒子陳述利害，也是憂心忡忡。
    娶鬼確實荒唐了點，但若能避開大戶人家的招攬確實是好事。
    隻是未必這麽好避開啊！
    他們要幹什麽事，就沒有幹不成的。
    寧采臣搖了搖頭“如今商會裏已經有不少跟他們聯姻結合的人了，應該不會盯著我不放。我是專職替天帝天官寫傳記話本的，算是近神清貴的差事，和這些人蠅營狗苟，壞了前程，實在是不值。”
    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光耀門楣，對尋常男人而言自然是有吸引力的。
    隻是這些比不上另一條路，成仙！
    根據“小倩姑娘”的指點，寧采臣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賽道，同時也擴大了他的野心。
    人間富貴算什麽？
    哪有長生不老的誘惑力大？
    若能長生不老，他與小倩長相廝守也是小事一樁。
    他能感覺到小倩隻是幻化出來迷他眼睛的，隻是對方的脾氣性格很對胃口，讓他欲罷不能。
    “既然你有成算，那就娶吧，家裏幫不了你太多，也不阻攔你的決定，你去找人想想辦法，看娶鬼妻是個什麽章程，盡快張羅起來。”
    寧父思索了半晌，最終點頭應下。
    兒子如今的眼界不一樣，很多事他們都不太懂，但隻要受益方是家裏，那就夠了。
    況且，他也覺得進了商會，就該聽大東家天帝廟的，而不是跟外人拉拉扯扯，做些牆頭草姿態。
    換做他是主家，也容不下家裏下人吃著碗裏看著別家鍋裏。
    說到下人，現在的下人越來越難買了，要不要買個蠻子用用……
    “我已經問過廟祝了，他那裏替我準備，我正要去蘭若寺問問小倩姑娘，家裏若來人提親，你們且替我推了。”
    寧采臣早有籌謀，現在說出來也是通知一下，在他看來，家裏的意見還不如小倩的意見重要。
    因為家裏的家業，大半都是他掙來的。
    吃完慶功家宴，寧采臣帶著些許醉意騎驢往蘭若寺走。
    春月寒暉，吹不散他滿腔歡喜。
    “她應該願意嫁給我，每次欲拒還迎的那股扭捏勁兒，還說不喜歡我，不喜歡才怪。”
    想起美人，寧采臣忍不住一陣心猿意馬。
    他已經規劃好了他們的未來。
    哪怕小倩姑娘的真身並不貌美，是個什麽妖精鬼怪他也認，他不是那麽膚淺的人。
    好吧……
    或許他一開始是貪圖美色皮套，但到後來就愛上了隱藏在幻像下的那個真實的靈魂。
    她靈動，俏皮，天真爛漫，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說實話總是老氣橫秋，說她活了很多年。
    寧采臣一路的美夢，直到蘭若寺才清醒過來。
    “娶我！你有病啊？”
    鬆鼠操縱著盆骨破洞的骸骨滿臉不可思議，仿佛複刻了初聽見娶鬼的寧家二老表情。
    “他真是瘋了，我拿他當兄弟，他竟然要娶我！”
    小鬆鼠搖著大尾巴給山丘上的老樹傳音。
    過了許久，大樹才緩緩浮現出人臉，同樣帶著不解之色，隨後提醒道
    “我們該走了，他可能已經請了廟祝來，若我們是尋常精怪，坦誠相告興許還有活路，但我們得罪過那兩位，他的廟祝一來，恐怕我們就活不成了。”
    說話間，地下一陣翻滾，湧出一塊長方形的石板，看樣式，是個棺蓋。
    小鬆鼠聽後一怔，心裏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變得沉悶。
    破廟裏的寧采臣還在輕聲細語地表白“我知道這隻是你的障眼法，但我真的愛上你了，不是愛你幻化的假象，而是假象背後的你。
    不管你是什麽樣，我都會娶你為妻。
    我會努力工作，將來好有機會進神廟修行，得以長生，我們可以做長久的夫妻。
    我會去神前請罪，求他寬恕你的罪行，讓你以後不會聽見他就嚇得半死……”
    寧采臣並不傻，相處這些年，他發現“小倩姑娘”特別怕天帝廟，多半是做過什麽壞事，怕神明責罰。
    但他既然決意要娶她，就要連同對方的罪責一同擔下。
    所以他打算寫一部經典之作敬獻神明，祈求天帝饒恕他的心上“人”。
    寧采臣越說，鬆鼠就越怕。
    原本沉悶發苦的心也砰砰砰跳個不停，轉頭跟大樹傳音“我把他迷暈，咱們立刻就走！”
    聽說碎雲山那裏都成為聖地了，他們這兩個山君座下的漏網之魚，曾經幫著山君聚攏香火，害得那裏缺糧少穿。
    以雲燁那個性子，要是抓到他們，肯定是劈了大樹烤鬆鼠。
    想想都可怕。
    大樹搖晃著茂密的枝葉，收攏樹根，在地底製造逃生的障眼法，好迷惑過來追捕的廟祝。
    按他的閱曆，男人一旦得不到，因愛生恨，多半會報複，所以要布下疑陣，防止寧采臣帶廟祝過來。
    寧采臣正說著話，被懷裏的美人吐了一口煙氣，頓時迷糊起來，昏沉沉睡倒。
    鬆鼠收起白骨骷髏，臨別之際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但想起劈開大樹烤鬆鼠，他又堅定地轉頭離去。
    什麽愛不愛的，有病！
    他才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月光下，長著兩顆大門牙的清秀少年頭頂棺蓋，懷裏揣著一株樹苗，騰空而去。
    “再也不用敷衍那個臭書生了……”
    他一邊飛，一邊這樣想著。
    奇怪的是，心裏卻並不怎麽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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