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然攥著藥鏟的手微微發顫，銅鈴般的聲音穿透雨幕："諸位若有疑慮，大可來藥房詳查藥方......"回應她的，卻是此起彼伏的嗤笑和匆匆離去的背影。賣豆腐的王嬸甚至將剛稱好的藥材狠狠摔在櫃台上："我家虎娃才六歲！你安的什麽心！"
    入夜，雨勢愈發凶猛。李嫣然在昏黃的油燈下反複研讀醫案，試圖找出謠言的破綻。藥香混著潮濕的黴味，案頭擺著白日裏百姓退回的藥包，每一包都貼著辱罵的字條。"庸醫"、"毒婦"的字眼刺得她眼眶發酸，可當她翻到那頁記載著紫蘇、車前子配比的筆記時，指尖突然頓住——那些藥材用量，分明是經過數十次臨床驗證的最佳劑量。
    就在這時，門環輕響。李嫣然警惕地摸向腰間的銀針，卻見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立在雨簾中，青布蓑衣上綴滿水珠，手中竹杖纏著褪色的紅綢。"李姑娘不必緊張。"老者緩步而入，聲音如陳年佳釀般醇厚，"老身雲遊四海，倒聽過些有趣的傳聞。"
    燭火在老者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他從袖中取出半卷泛黃的羊皮紙，上麵赫然畫著西域特有的曼陀羅花："三日前，有人在城西黑市高價收購此花。此花與你所用的紫蘇相克，若是有人將它的汁液混入藥材......"
    李嫣然猛地起身，茶盞傾倒，褐色的茶水在醫案上蜿蜒如血。她終於明白那些變質藥材為何會呈現出詭異的紫色黴斑——這根本不是自然黴變，而是有人蓄意投毒！
    "條件呢？"李嫣然盯著老者布滿皺紋的眼睛，燭火映得她眼底一片清明。
    老者輕笑一聲，竹杖點地："聽聞姑娘博聞強識，可曾聽過《青囊續錄》？"見她麵露疑惑，老者緩緩展開一卷古畫，畫中雲霧繚繞的仙山之巔，隱約可見朱漆牌匾："此書相傳為醫聖張仲景所著，記載著化解百毒、起死回生之法。若姑娘能尋得此書......"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了李嫣然緊抿的唇。她想起病榻上孩童蒼白的小臉，想起祖父臨終前握著她的手說"醫者仁心"。指尖撫過畫中若隱若現的字跡，她突然想起東方婉兒前日經過藥房時，曾盯著牆上的《傷寒雜病論》抄本冷笑。
    "我答應。"李嫣然將藥箱上的銀鎖扣緊，箱內整齊碼放著銀針、藥碾，還有半瓶尚未送出的藥劑，"但老前輩需得助我先穩住民心。"
    老者撫掌大笑，竹杖上的紅綢在風中獵獵作響。雨聲漸歇，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照在李嫣然決然離去的背影上。藥箱碰撞的叮當聲裏，她默念著古畫中模糊的線索，踏上了尋找醫書的漫漫長路。而在她身後，京城的暗流仍在湧動，東方婉兒正把玩著染血的帕子，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笑。
    暮色如墨，鉛雲低垂，李嫣然攥著泛黃的古畫，一步一滑地在泥濘山路上跋涉。她的粗布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肩頭背著的藥箱也沾滿泥漿，可那雙杏眼裏依然閃著執著的光。古畫上蜿蜒的墨線，此刻正與眼前的山勢漸漸重合——這深山幽穀，便是她苦苦尋覓的目的地。
    踏入山穀的刹那，潮濕腥氣撲麵而來。瘴氣如灰色的薄紗，在林間緩緩流動，每一口呼吸都帶著酸澀的腐葉味。藤蔓間不時傳來窸窣響動，李嫣然警惕地握緊腰間銀針，忽見草葉晃動，幾隻斑斕的毒蛇吐著信子滑過。她屏息凝神，貼著山壁慢慢挪動，腳踝卻突然被什麽纏住，低頭一看，竟是手腕粗的食人藤正緩緩收緊。她迅速抽出匕首割斷藤蔓，額角已滲出冷汗。
    正當她驚魂未定時，一陣嗡鳴聲由遠及近。抬頭望去，黑壓壓的毒蜂群如同烏雲壓來，每隻蜂尾都泛著詭異的紫芒。李嫣然瞳孔驟縮，立即將銀針捏在指間，手腕如蝶翼般翻飛，銀光閃爍間，毒蜂紛紛墜地。可蜂群實在太多，幾隻漏網之魚突破防線，狠狠蟄在她手臂上。劇痛如烈火灼燒，她咬牙從藥箱掏出解毒草藥嚼碎敷上，強撐著繼續前行。
    暮色漸濃，正當李嫣然以為線索斷絕時，一座破敗道觀的飛簷刺破霧氣。朱漆斑駁的匾額上，"玄清觀"三字已模糊不清。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蛛網如簾，灰塵在光束中起舞。殿內神龕傾倒，一尊殘缺的老君像前，一位白發老道正蜷縮著喃喃自語："藥引...藥引...血，血才能活..."
    李嫣然心中一緊，快步上前："道長，可曾見過《青囊續錄》？"老道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她手腕："藥引！活人藥引！"她強忍著疼痛，目光卻被老道腰間的玉佩吸引——那羊脂玉上的紋路，竟與古畫角落的標記分毫不差。
    "道長，我用這些草藥換您的玉佩可好？"李嫣然急忙掏出珍藏的千年人參。老道渾濁的眼珠轉動，突然鬆了手，瘋笑著抓起草藥塞進嘴裏。趁他分心，李嫣然迅速扯下玉佩。刹那間，老道的眼神竟清明了幾分，顫抖著指向後殿："去...後山...洞..."
    穿過蛛網密布的長廊，李嫣然在雜草叢生的後院找到隱蔽的山洞入口。剛踏入洞內，腳下石板突然下沉，無數暗箭破空而來。她側身翻滾，銀針精準擊落幾支，卻仍被擦破肩頭。鮮血滲出，染紅了素白衣襟。洞內忽明忽暗，潮濕的石壁上爬滿青苔，滴水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越往裏走，石壁上的磷火幽幽亮起，照亮了洞壁上的古老符文。李嫣然仔細辨認，心跳陡然加快——這些記載，竟與失傳的《青囊續錄》中零星的殘卷如出一轍！轉過最後一個彎，一束奇異的光芒從洞底升起，照亮了石台上那本泛著微光的古籍。
    就在她顫抖著伸手觸碰醫書的瞬間，整座山洞劇烈搖晃。碎石如雨點墜落，轟鳴聲震耳欲聾。李嫣然將古籍緊緊護在懷中，跌跌撞撞地往外衝。洞口的巨石正轟隆隆落下，她在最後一刻縱身躍出，整座山洞轟然崩塌。
    癱坐在塵土中，李嫣然看著懷中完好無損的《青囊續錄》，終於鬆了口氣。可她不知道，此刻千裏之外的樓閣中，東方婉兒正把玩著翡翠扳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派人去，活要見人，死要見書。"窗外，夜梟淒厲的叫聲劃破長空，預示著這場爭奪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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