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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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公作美,這一日春風和氣,日麗風清。
    一大早蘇羨就忙了起來,好在隻忙未亂,半月以來的安排已確保今日的順遂。茶果桌椅,絲竹樂器,迎賓接引,各處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待到賓客漸至,蘇羨兩腮堆笑,和各家夫人們閑談,但眼睛卻不住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暗自期盼著能有個好消息。
    早在準備坐席位次時,蘇羨就發現了自己設置此宴時的一大紕漏:她作為女眷,不便與江渙的同僚同席。這讓她本欲好好施展一番自己引導詢問能力的計劃落空得徹徹底底,因此頹唐了好半日。
    但辦宴的話已說出,她也不好撂挑子不幹,隻能退而求其次,借著宴會人手不足的由頭,她臨時租賃了一批奴仆,讓梟混入其中,總算也在外院場地插了雙眼睛。
    她麵上笑容燦爛,實則一直用幾句諸如“哇”“是嗎”“真的?”之類的萬能回答敷衍著,眼睛一直向院門處打量。
    無論如何,即便是江渙背後所靠之人不會紆尊降貴來此小宴,但在宴會這種賓朋滿座的場景,至少看得出他與眾人的親疏吧。
    人情不過一張網,當這張網在麵前鋪展開,她覺得總能看出某根線格外粗壯,再順著藤或許就能探到瓜了。
    可不知為何,為此準備了這樣久,她卻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既充滿期待又有所抗拒。
    她盯著人來人往的那處,每進來一個人影心都會吊起三分,發現不是梟後,心再緩緩沉下幾分,胸口的情緒說不出是失落的悵然還是暗自鬆了口氣。
    一顆心就這樣上上下下反複折騰,加之還要分神注意場地上的大小事宜,各式各樣的情緒就這樣糾纏混雜在一起,團裹成扯也扯不開的亂麻,讓她也說不清道不明此時的心情,隻覺得整個人又浮又躁,明知不該,卻怎麽都有些沉不住氣。
    冷盤已上,蘇羨舉起酒杯,向眾人道些感謝之辭,席宴終開。
    幾杯下了肚,許是因為心頭發燥,酒意也比往常上湧得快些,她的臉龐飛上了淺淡的粉紅。在她放下酒盞,習慣性地往院門處一瞥之時,她看見梟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她,見她視線投來,輕輕搖了兩下頭。
    這次仿佛是有兩隻手在扯,蘇羨的心終於還是墜了下去。
    怎麽會呢?
    席已近半,大約是梟知她焦心,抽空先來報個信。
    但甚至都不需言語交流,他隻晃晃腦袋便又走了,也就是根本沒有什麽好說。
    蘇羨維持著頰上已經發酸的笑,眼睛盯著手中的酒盞,桌下的手卻又無意識中暗自和自己較上勁,指甲在指上掐出深深淺淺的月牙來。
    即便擺個人來人往,觥籌交錯的架勢,也看不出他和誰有什麽額外的聯係嗎?
    她聽到身旁有人與她說了些什麽,也沒太聽清,隻陪著笑,又咽了一口酒下去。
    她掃視四周,大約也算得上熱鬧,可她卻融不到這份盛景中去。
    眉頭微地一跳,手上的力氣也忽地重了一分,細微的疼痛讓她回過神。她看著交談正歡的賓客,趁無人注意之時走了出去。
    有一個地方,她始終在意始終未探的地方,恰好可以借著眾人酒酣耳熱之時去看一看。
    她回頭看了一眼,沒人發現她的離席。
    即便消失半刻,也可以用去巡看情況為由搪塞過去。
    她下定決心,抬腳往江渙書房的方向走去。
    青天白日做這種偷偷摸摸之事,蘇羨還是有些緊張,隨著耳邊的曲樂交談之聲漸弱,她的心髒在胸腔之中咚咚的跳動之聲卻越來越響。
    陽光透過枝葉,斑駁的潑灑在書房的門窗之上,與不遠處的喧鬧相比,此刻此處格外靜謐。
    四下無聲,蘇羨看了眼周圍,溜進了門內。
    她不是第一次進這間書房,麵積不大,布局構造一目了然。但她尚未獨自進來探查過,平日她擔心他暗中有所提防,不敢動作。但今日不同,人多雜亂,若是真的時運不濟留下翻動痕跡,也可以找個外人所為的借口。
    她小心翼翼看過他桌上櫃中的書卷紙張,敲擊擺弄了一些可能暗有玄機之處,肩頭逐漸塌了下去。
    這人到底怎麽回事?
    蘇羨心頭逐漸生出一團火,胸口起伏明顯了些。
    又是一無所獲。
    他書房的東西不算多。
    桌上紙張墨跡尚新,想來就是近日所寫,但沒什麽異常,一些詩文罷了,大約又是練習書法時寫就的。
    書箱中沒發現幾張他所撰之物,看紙張也就這一兩月,依舊是些風花雪月的內容。書籍不多,也是文人所好的內容,都有翻動的痕跡,卻沒留什麽字跡。
    沒什麽問題。
    畢竟他剛到京中上任,路上輕裝簡行,東西少也是自然。
    她斂眉垂目,心下鬱悶。
    他人緣是不是很差,連封書信都沒有。請客也隻能請同事,朋友都抓不出兩個。
    害她白忙活這麽久。
    這個刺客組織是不是有什麽毛病,查他到底想查什麽。還定個期限嚇唬人,有本事倒是給個清晰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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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弄玄虛!
    莫名其妙!
    她越想越氣,麵上表情逐漸冷了下去,手上的動作未停,將自己將所碰之物都歸了位。又從門縫裏打量,確認外麵依然空無一人,方才悄步走出,掩好房門,準備回席。
    之前綠意尚淺的古槐,如今已在春風的催生中枝葉蓬勃,一點微風撫過,樹葉就會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蘇羨並未發現,葳蕤的枝杈間,有一雙眼睛靜靜注視著她離去。
    她默然歸席,淺笑依舊虛虛地掛在頰上,應和著加入眾位夫人的談笑之中,仿佛從未離開過片刻。
    推杯換盞間,她又不知不覺多貪了幾口酒。微醺之時,心上壓著的那些煩悶好像被拴上了一隻氣球,好容易才向上飄了幾寸,她今日的笑也終於多了一點真。
    約莫到了申時,她才將人逐漸送出了門,江渙站在一旁,身上未沾一絲酒氣。
    他本就玉樹臨風,近日又著鬆色暗紋長袍,愈發神采英拔。他稍顯沉默,唇邊彎著很淡的笑,垂眼看著她。
    “夫君大約累了吧?”蘇羨帶著些許醉意,比平日多了些嬌憨。
    “不會。”他淡淡道,“遠不及夫人繁忙。”
    這身袍子真是貴氣,蘇羨伸出手去摸他胸前衣裳的料子,布料下的身軀僵硬一瞬,但未躲開。
    暗紋精致,手感順滑,摸上去有幾分冰。
    蘇羨下意識地把自己有些發燙的臉蛋貼在料子上,果真是人靠衣裝,她想。
    雖然平日裏江渙也很帥氣,但多穿白衣,氣質溫柔,今日這件鬆綠是不一樣的好看,居然穿出了幾分冷意。
    她感受到衣衫的溫度略升,鬆開手,往右移了幾寸,扭頭把另一邊的臉蛋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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