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燁身上有一種外族的氣質。
    他尚武，不善言辭，喜歡騎射。
    他有一身結實的肌肉，深色皮膚，卷曲的黑發披到肩膀上，臉型線條豐滿流暢，丹鳳眼，鼻梁挺直，嘴唇豐滿，唇上有輕微的胡茬。
    這次華燁回到京城，身著盔甲披風，威武颯爽，儼然戰神一樣。
    軒親王第一時間把他請到王府。
    “三皇子，許久不見，英姿更勝當年呀。”
    仆人端上新茶，軒親王做出請的姿勢。
    “王爺不必客氣，還是叫我華燁吧。”
    華燁微笑道。
    “你知不知道，華辰已經被赦免，回到太子府了。”
    “我聽說他之前因謀反被打入天牢，具體情形，因為不在京城，不大知曉。”
    “他現在已經得了失心瘋，其實操縱這一切的是太子妃和皇帝。”
    “吉祥？”
    華燁眼中閃出驚異。
    軒親王斜眼看到他的神色：“是啊，他們現在聯合五公主和大皇子，在京中呼風喚雨，這也是我把你召回的原因。”
    “王爺想讓我做什麽？”
    華燁淺笑，垂目看著手中的茶盞。
    “裴元吉已經被他們下了大理寺，我在京中連性命都岌岌可危，我幫你留在京城，你來代替他的位置如何？”
    軒親王的臉笑成一個包子。
    “王爺的厚愛我心領了，隻是我不參與黨爭，這您是知道的。”
    “哦……不急不急，反正又不要你馬上決定，你在府上住幾天，讓我好好款待一下你。”
    “府上還有事，我就不叨擾親王了。”
    “你隨便逛逛，你小時候住的院子，我還保留原樣，讓人一直打掃。”
    華燁沉默了，軒親王馬上順水推舟：“那我先去辦點事，你就自便哈。”
    秋風蕭瑟，華燁漫步在園子裏，他並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很多細節都是宮裏的老宮女偶爾提及。
    她的身份，讓大家都對華燁諱言莫深，一個外邦的舞女。
    華燁知道，他微黑的膚色和卷曲的頭發，肯定都來自於自己的母親。
    他從小就不服管教，不喜歡待在宮裏，因為母親出自這裏，軒王府是他經常來玩的一個地方。
    在他九歲的時候，第一次在這裏遇到吉祥。
    每隔一段時間，王府都會從外麵帶回一些女孩子，大部分是從人販子手上買的，也有從街上撿的。
    小姑娘們從七八歲到十來歲，都衣著襤褸麵有菜色，她們唧唧索索擠成一團，像一群小貓。
    軒王府專門調教女孩子的有兩個人，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一個三十多的壯漢，他們會把女孩子收拾幹淨，教她們禮儀，等長到十五歲，就會送到不同的府邸，成為軒王府的眼線。
    這個男人就是她們的皇帝，他想讓誰吃飽，讓誰活著，都在他一念之間。
    每天晚上都有逃走被抓回去的女孩子，一般會死的很難看。
    這天晚上，同樣的戲碼上演，一陣鬼哭狼嚎後，幾個女孩子被仆役們抓回去。
    此時華燁正在水邊捉青蛙，他怔怔的看著水中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隻露著一個頭，對她拚命擺手，讓他不要出聲。
    華燁急忙點點頭，一片亮光閃過，仆役把她從水中像提鴨子一樣提起來。
    “站住！你們放開她！”
    仆役一驚：“三皇子，您怎麽在這兒？這不是您該管的事。”
    女孩子衝他喊救命，大眼睛充滿絕望，華燁去扯仆役的衣服，被仆役推倒。
    第二天，幾具小小的屍體，被裝在麻袋裏運出了王府，車子經過華燁的麵前，他想，可能那個女孩子就在裏麵。
    幾天後，他再去王府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那個女孩。
    一群女孩子在學唱戲，最前麵那個就是她，她還衝華玦眨了眨眼。
    趁著吃完晚飯放風的時候，女孩子偷偷跑出來，和華燁一起爬到假山頂。
    “我叫華燁。”
    “我叫吉祥。”
    “你也沒有娘嗎？”
    “我被賣過好幾次，我早就不知道了。”
    “你上次怎麽沒……”
    “沒有被打死嗎？哈哈哈……”
    吉祥哈哈笑著，好像在說一件有趣的事。
    華燁都被她感染了，笑著問：“你笑什麽？”
    “我有我的辦法，你不會想知道的。”
    她瞬間不笑了，好像剛才的笑是誤觸了一個開關。
    “我要回去了，晚了不行。”
    華燁看著她走遠的身影，有些留戀。
    後來華燁經常帶一些點心去看吉祥，吉祥也會給他唱歌，把繡的小手絹送給他。
    之後兩年華燁要經常練習騎射，就比較少去王府了。
    等他再去的時候是三年後，他已經是個翩翩少年了，也有了更多的自由，他想等開府就向軒親王要了吉祥去。
    但是那個院子裏已經是另一批女孩子了，之前的女孩子都已經各有去處。
    吉祥，已經成為軒親王的外甥女，遲流鳳的表妹。
    這期間發生了什麽，華燁不想問，他已經對男女之事知道了一些，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還能有什麽籌碼呢？
    他們倆最後一次爬到假山頂上。
    華燁從懷中拿出一隻絞絲銀鐲：“這是我娘留下的，我一直想送給你。”
    此時的吉祥正值豆蔻年華，像一株柔嫩的花朵，而眼中卻沒有半點屬於這個年齡的童稚。
    她接過手鐲，衝著陽光看了看，輕描淡寫地說：“這個不值錢。”
    “我母親也是被王爺買來的，這是她的貼身之物。”
    “她挺有福氣，被送到皇宮裏。”
    “她生了我就死了。”
    吉祥沒有說話。
    “我想娶你。”
    “哈哈哈哈……”
    她又像小時候那樣笑了起來，即使在上一秒眼中還是冷漠和無所謂。
    華燁有些不知所措。
    吉祥止住笑，轉過頭來看著他：“以你娘的身份，你算是皇子裏位份最低的，還不如遲流鳳。”
    華燁慚愧地低下頭。
    “可是，我喜歡你。”他臉漲得通紅，鼓足勇氣再次表白。
    “你那天晚上沒能救得了我，以後也保護不了我，你的‘喜歡’一文不值。”
    吉祥把手鐲還給華燁，漠然地看著遠方。
    華燁緊緊握著手鐲，第一次覺得自己無能又無用，他深深把頭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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