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辰真的沒有再責備她。
    他彎眉下溫柔的杏眼中，是毫無保留的諒解。
    陳吉祥心亂如麻，眼前總是閃現華玦那雙嫵媚傲嬌的桃花眼，和訓斥她冷漠慵懶的樣子，形成強烈的對比。
    翻身看著熟睡的華辰，陳吉祥依偎過去，整個身子都貼在他身上，睡夢中的華辰仍然習慣性的摟住她，她覺得溫暖而踏實。
    華辰讓大理寺徹查了安親王府培養眼線的案子，聯係上之前的私販人口案，扯出了軒親王一連串的齷齪事。
    更重要的是，這些眼線中有兩個皇帝嬪妃，華燁的母親就是其中一人。
    皇帝勃然大怒，他沒想到軒親王會算計到自己頭上，甚至還有一個是皇子的生母，雖然華燁的母親死去很多年，但是仍然讓皇帝心有餘悸。
    思考再三，皇帝對軒親王小懲大誡，革除高利的官職，並剝奪軒親王養府兵的權利。
    皇帝更忌憚的是華燁，他被奪了宇王位份，還有兵權，他帶回的兵馬暫時收歸皇帝的禦林軍統領吳越管理。
    華燁一夜間由宇王成了三皇子，他現在不再是鎮北將軍，而是一個京城守衛將軍。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李信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華燁偏頭看了他一眼：“我沒事，東山再起隻需要尋找個機會，這點挫折不算什麽。”
    李信鬆了口氣。
    華燁站起來，沉聲說：“我出去透透氣，你不要跟著我。”
    深秋的寒風，吹起地上的落葉打到他身上，剛康複不久的身體還是有些虛弱，他打了個激靈。
    他現在又一無所有了，這些年奮鬥的一切，因為自己的母親，又回歸了原點，原來命運有如此大的威力，總能把一些偏離軌跡的東西扳正。
    但是這些不能挫敗他，隻要還有一息尚存，他就不會對命運低頭。
    隻是此時此刻，他很想去看一眼吉祥，就像小時候，最落寞的時候去找她一樣。
    明心堂對麵有一個小酒樓，他在門口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期待吉祥可以出現在門口，哪怕看看她的背影也好。
    華燁一直轉頭看著明心堂的大門，沒有注意一個人坐在他對麵。
    回頭一看，是佐鳴宇。
    華燁吃了一驚，臉沉下來。
    佐鳴宇微微收起下頜，用漆黑冰冷的眸子盯著他：
    “別再靠近吉祥。”
    華燁哼了一聲，挑釁地說：“不然呢？”
    佐鳴宇輕輕探了探身子，一字一頓的說：“我會殺了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指了指華燁麵前的茶盞。
    華燁震驚地看著茶盞，又看看佐鳴宇。
    佐鳴宇沒有再說話，他站起身，收回剛才攻擊性的眼神，恢複了他的平靜儒雅，默默走了出去。
    佐鳴宇回到明心堂大門，轉頭看，華燁已經不在了。
    至於會不會殺人，他不確定，但是他確實可以為了朋友背負一些事情。
    佐鳴宇是華辰的伴讀，他們年歲差不多，從小相識，脾性相投，說是發小不為過。
    在華辰十歲的時候，發生了一起宮廷命案。
    那時候華玦剛剛因為腿傷退隱，太子位空懸，後宮所有的焦點都聚集在華辰身上。
    其中不乏有妒恨的目光，特別是淑貴妃。
    淑貴妃是皇後之下位份最高的妃子，並且深得皇帝寵愛，出身貴族，身懷六甲。太醫給她診斷是個男孩，所以華辰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一個夏日炎炎的午後，所有的嬪妃都去避暑山莊了，淑貴妃在後花園閑逛，她側頭看到在水池邊發呆的華辰。
    淑貴妃沉吟片刻，她下了個決定，轉臉讓隨行宮女去給自己拿蜜餞，說口中發苦。
    打發走宮女後，她悄悄接近華辰，她知道華辰不會水，隻要輕輕一推，就可以把兒子推上太子位……
    華辰覺得背後陰冷，一回頭，正看到淑貴妃凶狠扭曲的麵孔，他大驚失色連忙躲開，衣服卻被她抓住往池中拽。
    掙紮中淑貴妃腳下一滑，“刺啦——”她扯下華辰的衣襟落入池水中。
    因為肚子月份很大了，手腳又沒有力氣，她隻撲騰幾下，很快就沉下去了。
    華辰驚慌失措的喊了幾聲：“貴妃！貴妃！”
    隻見水中隻冒了幾個泡泡，就恢複了平靜，華辰嚇的臉色發白，環顧四周又沒有別人，他轉身就往宣化殿跑。
    推開宣化殿的門，看到幾個皇子在看書，先生不在，太監在打瞌睡。
    “到處找不到你，又去哪裏發呆了？”佐鳴宇從後麵拍了拍華辰的肩膀，笑著說。
    華辰拉過佐鳴宇，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佐鳴宇瞪大眼睛看著他。
    “走，我跟你去看看。”
    兩人來到水池邊，還是平靜一片，什麽都沒有，華辰一時摸不著頭腦。
    忽然間，水麵貌似浮上來什麽東西，是女人的頭發！
    慢慢的，淑貴妃整個人浮出了水麵，她麵色浮腫發青，死不瞑目。
    這個情景嚇壞了兩個少年。
    華辰轉頭幹嘔，佐鳴宇連忙給他拍拍背，然後掐住手上的穴位。
    “我，我去找太監來。”華辰緩過氣來，氣喘籲籲的說。
    他剛轉身，被佐鳴宇一把拉住。
    “怎麽了？”
    “你看她手裏抓著什麽？”佐鳴宇一指。
    淑貴妃手中依然緊緊抓著華辰的一片衣襟。
    “你這樣就說不清了。”佐鳴宇看著華辰的衣服說。
    “我絕對沒有推她。”華辰急切地辯解。
    佐鳴宇搖搖頭，他往周圍看看，一會宮人們吃完飯，就會到花園裏來。
    “你站遠一點。”他往後推了推華辰，然後“噗通！”跳到水裏。
    “銘宇！”
    佐鳴宇的水性很好，他遊到屍體旁邊，此時淑貴妃眼仁已經發白，張著嘴，裏麵還有水和蝌蚪流出來。
    佐鳴宇忍著恐懼和惡心，從她手中用力扯出華辰的衣襟。
    這件事，最終以淑貴妃失足落水定案，一屍兩命。
    ……
    佐鳴宇走到配藥房，陳吉祥在認認真真的用小秤把草藥配好分包，陽光打在她的臉上，眸子明亮幹淨。
    他想，如今華辰在朝堂內地位如日中天，軒親王和華燁的勢力被極大的壓製。
    這樣安靜悠長的時光，但願可以維持的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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