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海未歸，你就擅自去京城，還把他帶回來了！”華蕭解下鬥篷一丟，憤怒地說。
    陽光和海風把他的膚色染黑了一些，濃眉入鬢，烏發披肩、和黑亮的美目相得益彰。
    俊美的臉頰，線條完美的下巴，高挑的鼻梁下，薄唇豔麗，他的容貌身姿已經勝過華玦。
    “他快被華辰折磨死了。”陳吉祥極力安撫。
    “他差點要了我們所有人的命，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陳吉祥摸著他的臉頰說：“你辛苦了，去休息吧。”
    “你……”他氣結，抱起她扔到床榻上：“我幾月沒見你，你休想應付我！”
    “你就發發善心，讓我安撫一下華玦，他現在真的很可憐，我對他隻有憐憫之情。”陳吉祥攬住華蕭的脖頸：“我心裏隻有你。”
    “說的是真的？”他垂眸看著她。
    陳吉祥捏著他的臉頰：“這兩年你心裏沒數嗎？”
    華蕭很受用，嘴角翹了起來，哼了一聲：“隻是安撫，他要是敢對你不軌，別怪我下手狠。”
    陳吉祥無奈地看著他，又心生愛憐，笑著摸摸他的下巴。
    夜幕低垂，她回到華玦的臥房，看到他眼眸中依然有驚恐，看到她來了才緩和下來。
    “我今晚陪你，放心睡吧。”
    陳吉祥換好寢衣，翻身上床，在身後加了一個枕頭，倚靠在上麵，攬著華玦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裏，輕輕攏著他的頭發。
    華玦摟住她的腰身，身子有些發抖。
    陳吉祥的心也跟著顫抖，她想俯身吻他，他蹙眉輕輕搖搖頭，將頭埋進她懷裏，像個受傷的動物。
    翌日，陽光照進臥房，華玦看著陳吉祥熟睡的麵容，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這世上，他謀劃半生，但是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唯一靠得住的，竟然是這個女人的感情。
    她對自己始終如一，無論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無論他們中間有過誰，他們都難以互相分離。
    他曾經以為，對男人來說，權利、地位、財富、女人，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唯獨感情，是縹緲的，甚至是有害的。
    到頭來，一切都反了，隻有這份看似難以把控的東西，才是世間唯一真實的東西。
    吉祥的愛是真實的。
    自己以前認為重要的東西：帝王的責任，世間的正義、百姓的民心，這些都背叛了自己。
    而他為了這些背棄陳吉祥，她卻又一次救了他，他相信，自己就算被世上所有人唾棄，她都要他。
    既然這樣，他還有什麽別的念想呢？
    華玦看著陳吉祥，眼眸輕柔，他發誓無論如何會留在她身邊，留住她的心。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豁然開朗，過去的一切榮辱和苦難都煙消雲散，不值一提，他現在隻是一個想留住愛人的男人。
    陳吉祥睫毛扇動，睜開眼眸，她看到華玦正用手臂支著頭，看著自己，唇角微微彎起。
    她伸手摸著華玦的臉頰，華玦笑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她覺得他有些不一樣，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沉靜溫柔。
    陳吉祥上早朝，華玦在臥房裏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穿上白色的錦袍，烏發披在肩膀上，銅鏡裏，自己依然是高貴傲嬌，眼波顧盼生姿。
    門忽然被推開，華蕭走了進來。
    他上上下下打量華玦，他走到他麵前，傲慢地抬起下巴：“不要引誘吉祥，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華玦淡淡地說：
    “你年輕有為，吉祥喜歡你，我隻想留在她身邊，容我一席之地，別無他求。”
    華蕭眼眸微轉：“你的兵書讀的比我多，我想這叫‘以退為進’吧。”
    華玦靜靜看著他：“你能否看在我把你養大的份上，不要步步緊逼。”
    “華玦，你現在跟我提這個，是不是太可笑了。”華蕭眼眸中升騰起仇恨：“每次看到你，我都會想起自己的身世，我是亂倫生下的孽種。”
    華玦眼眸中蒙上水霧：“或許，我應該在你生下的來時候就了結你，我們彼此就不會有這麽多痛苦。”
    華蕭輕輕哼了一聲：“該消失的是你不是我，沒有你，我的恥辱就沒有了。”
    他慢慢走到華玦麵前，兩人麵對麵，他輕蔑地說：“吉祥說，她現在對你隻有憐憫，別像個喪家犬一樣纏著她。”
    說罷，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華玦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想起阿蕭剛出生的時候，年輕的他，懷中抱著那個弱小的嬰兒，那個孩子隻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太醫說，他是個啞巴，你自己了結他吧。”母後說。
    華玦看著懷中的嬰兒，黑亮的眼眸看著他，居然露出了笑容，他用手指輕輕觸碰他，他的小手抓著他的手指，輕輕吮吸。
    “把他給我吧，我來撫養。”他說。
    他給孩子起名華蕭。蕭：清冷灑脫，自由自在，高貴典雅，不落俗塵。
    陳吉祥下了早朝，忙不迭地來看華玦，她推門進來，華玦看到她進來連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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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吉祥看他精神不錯，欣喜地走過來，華玦輕聲問：“這件衣服好看嗎？容瑾給我拿過來的。”
    “好看。”她輕輕摩挲著他的衣領：“你好好休息，不要著急起床。”
    她推著華玦回到床上，給他身後墊上一個枕頭，拉過絲綢被子給他蓋上，這時，門口傳來阿吉茲的聲音：“吉祥，我來看看攝政王。”
    阿吉茲穿著明黃色繡金龍袍，黑色卷發上戴著王冠，威嚴俊美。他走到床前，溫和地問候：“攝政王殿下。”
    華玦微微揚起唇角，輕聲說：“我不是什麽攝政王了，不用再這麽稱呼我。”
    阿吉茲和陳吉祥對視了一下，他沉吟片刻問：“那你想要什麽官位，或者封王，都可以。”
    華玦輕輕搖頭：“我什麽都不要，我對權位早就沒了興趣，我隻想留在吉祥身邊，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阿吉茲歎口氣：“何必心灰意冷，你能來，西藩帝國如虎添翼，豈能不給你應得的權位。”
    華玦一笑：“我品嚐過權傾天下的滋味，到頭來皆夢幻泡影，我真的這麽認為，你不必介懷。”
    阿吉茲隻好說：“你先好好休息。”
    阿吉茲出去了，陳吉祥坐在床邊，握著華玦的手，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兩行清澈的眼淚從眼角緩緩滾落。
    陳吉祥覺得心中酸澀，她想，華玦自幼出身皇家，天賦異稟，光彩奪目，卻吃了這麽多苦，皆來自最親近的人。
    他雖然城府深厚，有權謀，會攻略，卻心地善良，做事為別人留三分退路，重誠信，講公平，心懷天下。
    到頭來，他什麽都沒有得到，孑然一身，支離破碎，曾經的豪情萬丈，已經蕩然無存。
    華玦輕輕擦去她的眼淚：“為我流的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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