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玦和華蕭兩人破水而出，陽光灑在海麵上，波光粼粼，陳吉祥趴在船舷上，鬆了口氣。
    他們被拉上甲板，華蕭脫掉外衣，赤裸著上身，喘息著對華玦打手語：你是不是瘋了，你剛才差點回不來。
    華玦伸手捋了捋銀發，白色錦袍已經被血水染成殷紅，臉上的水順著下巴滴下來，他遺憾地歎了口氣。
    陳吉祥走過來，眼眸中淚光閃爍，她伸出手，輕輕攬住兩人的肩膀，將他們緊緊擁入懷中。
    華玦和華蕭一愣，彼此看了看，很多話盡在不言中，繼而，他們緊緊回抱住陳吉祥。
    華蕭印象中，自從七歲之後，三人再沒有過這樣相擁的時刻。
    旭日東升，湛藍的大海上，海鷗振翅高飛，圍繞著艦船盤旋，叫聲在空中回蕩。
    白墨天率領海軍大將們收兵，大隊人馬回到京城，又安置好一切事務，已經是月上三竿。
    最後，內閣們走到回廊，各自分道揚鑣回寢閣，華玦眼神躲閃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睡。
    陳吉祥的寢殿裏，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以前的寢閣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他有心去華蕭那裏，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他站在那裏，一會握拳一會放開，手足無措。
    他看到華蕭攬著陳吉祥的肩膀，似乎跟她用心聲說了什麽，隨即轉身回元帥寢殿了。
    陳吉祥慢慢走過來，牽住華玦的手，往寢殿方向走。
    華玦有些哽咽，輕輕握緊她的手。
    沐浴完，陳吉祥讓華玦倚靠在床頭，她坐在床邊，給他脖子上的咬痕上藥，手法輕柔，不忘輕輕吹氣。
    她冷淡而專注。
    他們全程沒有說話，華玦垂眸默默看著她，欲言又止。
    “那顆金珠沒有拿到，對不起。”華玦最終打破了沉默。
    “沒關係，阿蕭說他不在乎。”陳吉祥起身將藥膏放回桌子上，輕描淡寫地說。
    沉默了一會，華玦小心翼翼地問：“剛才他跟你說的？”
    “剛才他說的不是這個。”陳吉祥轉身靠在桌邊，平靜地看著華玦說：“他說勉強認你做兄長，這樣我們三個人的關係也舒服點。”
    華玦唇角微微翹起，無奈地輕輕搖頭。
    兩人都沒有動，一步之隔，四目相對。
    良久，華玦低聲說：“如果當時你沒有把我從京城的天牢裏救出來，你和華蕭還會一直在一起，或許已經成婚。”
    一抹淡淡地憂愁浮在陳吉祥眼中，她覺得自己對不起華蕭，想來，又何止華蕭，她為了華玦，辜負了華辰、佐鳴宇，辜負了容瑾，辜負了華蕭，也辜負了阮天澤。
    如今這些人，有反目成仇的，有流落在外的，有暗自神傷的。
    陳吉祥微微蹙起眉。
    “吉祥，求你原諒我，這是最後一次。”華玦眉心微顫，眼眸中升起霧氣，祈求道：“你一次次救我，原諒我，接納我，我今生無以回報。”
    寢殿裏紅燭閃爍，帷幔輕垂。
    華玦眉心微顫，睫毛閃動，眼眸盈盈帶水，薄唇微啟。
    他緩緩支起一條修長的腿，露在被單外麵，又輕輕將被單拉開一些，如雪銀發披在強健優美的身子上。
    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攝政王，戰場上銀發馬白的戰神，如今他在用色相搖尾乞憐。
    他知道陳吉祥喜歡他，關鍵的時候還是靠本錢。
    陳吉祥注視了他良久，手指緊緊扣著桌子邊沿，拚命將心裏那種愛恨交織的欲望壓下去。
    她不想這麽輕易就原諒他。
    “不要再考驗我的底線，華玦，不要再背叛我。”她深吸一口氣，蹙眉說：“否則我會再次折磨你，你不會比在太後或者金玉姬那裏好過。”
    華玦眼眸一震，惶恐地點點頭，輕聲說：“不會了，我發誓。”
    陳吉祥披上外衣，轉身向寢殿門口走。
    “你去哪？”華玦問出口，又覺得自己現在沒有資格問，他抿抿唇看著陳吉祥的背影。
    陳吉祥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緩緩走出寢殿。
    她轉身去了側殿，安青本來已經躺下，他側頭看到陳吉祥進來，連忙坐起身：“陛下。”
    陳吉祥走過去，上床倚靠在床頭，輕輕歎了口氣：“我不想輕易諒解華玦，又忍不住想去親近他。”
    安青坐在她一側，默默無語。
    安青早就訓練自己，不動情，不共情，否則就無法在陛下身邊日夜跟隨。
    他讓自己成為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陛下的意誌就是他的行動，無論誰對陛下有殺意，他會毫不猶豫一劍刺穿對方的心髒。
    往常陳吉祥對他說話，等同於自言自語，她也不要求安青回答，隻傾聽即可。
    今日，陳吉祥想得到他的回答，因為安青是唯一知道她最暴虐，最不想讓人知道的一麵。
    她轉頭看著安青：“回答我。”
    安青一愣。
    “陛下，臣不知道。”
    陳吉祥瞅著他，濃黑的長眉，桃花眼，看上去和華玦有幾分相似。
    “如果陛下需要臣，隨時可以。”安青做了一個恰當的回應。
    陳吉祥搖搖頭：“算了。”
    安青暗自慶幸，他知曉陛下一切秘密，一切心情，和她日夜相伴，他不想遠離她半步，為此，他不想墮落成一個內臣。
    次日，安青在軍機處找到華玦。
    “攝政王，你是否要想辦法爭取一下陛下的諒解，和她重修舊好。”安青低聲說。
    華玦略顯驚異地看著他：“你從來不幹涉這些事。”
    安青略微思考：“陛下每到月初兩天就很脆弱，經常念及過往，你是否在過去重要的日子中和她一起看星辰。”
    “這你都知道？”華玦看著他，心裏有微微醋意。
    安青沒有回答，隻躬身行禮，便轉身離去。
    正逢月初，新月如眉，群星閃耀。
    夜深了，陳吉祥到了寢殿門口，遠遠看到華玦在等她。
    華玦穿著她最喜歡的月白色繡金錦袍，銀發垂在身上，在夜幕下整個人就像籠罩一層輝光，像高大俊美的異靈。
    他走過來，輕聲說：“吉祥，今夜我陪你看星辰吧。”
    陳吉祥抬頭看著他，遲疑了片刻，說：“我今晚約了阿蕭去看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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