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伸向空中，握到了另一雙手。
    “是我。”
    容瑾輕聲說，接住他的手，按住：“吉祥讓我來照顧你，她和安青去軍機處了，從今天起，我就住在王府別苑。”
    “阿俊那裏……”
    “有葉川，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對骨科很在行，你放心吧。”容瑾彎唇輕笑。
    “阿俊已經醒了，第一句話就問你如何，我們都瞞著他，說你領軍作戰，有空再去看……他。”
    說到後麵，容瑾的笑容被一陣傷感掩蓋，鳳眸漸漸變紅。
    他低聲抽泣。
    “命運為什麽會這麽折磨你，”容瑾深深歎了口氣，眉心一蹙，淚水止不住地落下。
    “幸虧你有吉祥，她一定會想出辦法救你，你要相信她。”
    華玦倚靠在枕頭上，眼眸空洞看著虛空，輕聲哼笑：“或許這一次，她也沒有辦法，畢竟她的世界沒有長生之人，我隻是擔心，如果我死了，她……”
    “如果你死了，”容瑾搖搖頭：“她也會離開這個世界。”
    他鳳眸中閃過一絲驚恐，慌忙握住華玦的手：“你不能放棄，我求求你，我不敢想象沒有她的日子。”
    容瑾的手握得很緊，華玦微微一驚，連忙點頭安慰他。
    “我哪有那麽容易死，我答應你，隻要一息尚存就會堅持下去。”
    他輕嗤，勾唇一笑，戲謔說：“原本是讓你來勸我，反倒讓我來勸你。”
    容瑾被他說得不好意思，擦擦眼淚：“你想吃什麽，我讓他們去做。”
    “算了，沒有胃口，這一陣怎麽也沒有軍情急報了。”
    華玦有些不解，容瑾抿抿唇，抬眸看他：“想必是戰事順利，阿蕭也指揮得當。”
    男人點點頭：“但願如此吧。”
    軍機處。
    吳越看著躬身給女孩換裝的何寬，濃眉緊蹙，語氣遲疑擔憂：“行不行啊，算了吧，起碼先跟攝政王商量一下。”
    “別去煩他了，容瑾說他需要休息。”
    女孩轉過身，雙臂展開，何寬一邊給她套上銀色輕甲，一邊嘟囔：“我也覺得危險，萬一……”
    “哪有那麽多萬一，萬一敗了我們怎麽辦？灰溜溜逃回西藩？”
    吳越歎了口氣：“那就多帶人，真要有危險我就跟他們拚了。”
    何寬最後給她披上一條黑色繡金鬥篷。
    盔甲覆蓋勾勒出女孩玲瓏的半身曲線，下麵是曳地明黃繡龍鳳皇袍，頭戴鑲嵌珍珠寶石的金冠，兩側的烏發編成小辮子盤起，發間綴著珍珠。
    女孩騎上白馬，腰間配上長劍，皮膚白皙如脂，眼睛黑亮，壓著蓬勃的野心，嘴唇紅潤豐滿，唇角微微上揚。
    在場的將士都為之一振。
    紅日當頭，晴空萬裏，沒有一絲雲彩，像一塊勻色的藍寶石。
    女皇騎著白馬緩緩從天幕走到軍陣前。
    百萬鐵騎鴉雀無聲，皆將目光投向一人一騎。
    陳吉祥掃視一眼望不變的軍陣，她高聲說道：
    “朕的將軍們擔憂朕的安危，勸朕不要來到陣前，以免遇到軍隊的背叛嘩變，”
    女孩接著說：
    “但是朕對他們說，朕絕不會懷疑你們的忠心和赤誠。”
    此言一出，將士們有輕微的波動。
    身側的安青和吳越掃視軍士們，扯動馬韁繩。
    “朕是個女人，有柔弱的身體，但是朕有一顆王者之心。
    朕之所以此時，此地，敢於和京城的舊帝抗爭，最大的底氣在於信任你們的忠誠。
    朕向你們保證，承諾你們的獎賞一定會兌現，朕身邊的將軍，很多出自普通士卒。
    你們要服從華帥的指揮，團結、勇猛、奮勇殺敵，朕和你們同生共死，共享榮耀！”
    女皇的音調抑揚頓挫，鏗鏘有力，內容更是直擊人心，富有鼓動性。
    將士們士氣大漲，高呼萬歲，聲音匯成雷鳴般的浪潮，直衝九霄。
    吳越和安青唇角微微揚起，側目看著女孩。
    她明黃色裙擺覆在白色馬背上，黑色的鬥篷在風中獵獵作響，銀甲映著藍天，眸子傲然俯視軍陣，臉上沒有一絲情感流露。
    接下來幾天，陳吉祥始終策馬督戰，身後有年輕的女皇觀戰，將士們像打了雞血一樣往前衝。
    陳吉祥夜晚都住在軍營，白日轉戰幾個戰場。
    她越戰越勇，到了後來，直接和大將一起衝鋒陷陣，在陣前封賞作戰勇猛的將士。
    華辰的軍隊原來的優勢被衝破，開始了僵持之相。
    如今，張悅林已經是華辰的首輔，幕僚給他出主意：
    “張大人，要是這麽僵持下去，等他們緩過來，特別是西藩的援軍一到，對我們可是大大不利。”
    張悅林眉頭緊蹙：“沒想到女皇會來這一手，軍隊的精神領袖從攝政王轉移到女皇身上，之前做的功夫白費了。”
    “張大人，素聞女皇和內臣的關係親厚，想必是個好色之人，我們為何不用一下美人計？”
    張悅林側目瞥了對方一眼，思慮片刻，點點頭。
    “此事不要告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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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軍營。
    安青和吳越陪著陳吉祥喝茶。
    說是喝茶，女孩已經一個時辰一動未動，兩個男人也不敢說什麽，互相對對眼神，又看向女孩。
    良久，她眼睫扇了扇，一把拍在桌子上，“嘭”地一聲，將茶盞碰翻：“朕要宰了他們！還沒到天亮嗎？打仗還日做夜休，現在就強攻！”
    吳越連忙按住她的手臂：“吉祥，吉祥，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你不休息將士還要休息，明早讓你殺個痛快。”
    女孩轉頭看著他，又將目光看向安青，停留在他的眼睛上。
    那對黑眸略微掀起濃睫默默注視著她。
    陳吉祥霍地站起身：“我去外麵透透氣，別跟著我。”
    她撩起幕簾走出去，站在院子裏掐腰立著，一會看看月亮一會低頭，運氣。
    吳越轉回頭，看著安青：“現在你最好別看她，小心她把你眼睛摳出來給攝政王安上。”
    忽然想起女孩說自己的嘴唇像華玦，趕緊抿了抿，覺得舌頭岌岌可危。
    翌日，陳吉祥勇猛無敵，跟在蕭玄玉身側，指揮著將士，衝鋒陷陣身先士卒。
    蕭玄玉找到機會轉對她說：“陛下，您不必如此，就象征性地出征就行，別傷著身子。”
    身後的吳越策馬過來，對蕭玄玉說：“她有火沒處發，差點昨晚就衝鋒。”
    對方陣營策馬過來一員年輕武將，他並沒有出手，而是直接翻身下馬，跪在陳吉祥馬前，抬起頭說：
    “陛下，臣願意投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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