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春不知道陳吉祥能聽得到心聲。
    他隻看到陳吉祥看他的眼神從驚異到到嫌惡，再到憤怒，他驚慌失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陳吉祥緩緩站起身，冷冷地說：
    “我一心為了你的事情奔走，你卻想著用男妓留住客人的手段對付我，你辜負我對你的情義。”
    張萬春大驚失色，他連忙跪在地上，抬頭看到陳吉祥淬冰的眸子，惶惶然說：“我，我隻是想留在你身邊……”
    “我當你是朋友，救命恩人，我不缺男人，更對男妓沒有興趣！”
    陳吉祥瞪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張萬春睜大雙眸，情急之下，他條件反射一樣，脫了衣服，匍匐在地上，渾身顫抖。
    陳吉祥愣了一下，她咬咬唇，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既得罪了華玦，又對張萬春忘恩負義。
    伸手想將張萬春拉起來，拉不動。
    陳吉祥蹲下身，扳起張萬春的肩膀，看到他臉色白得像紙，上下牙都在打冷顫，眼神空洞茫然看著自己，聲音顫抖，不停重複著：
    “別把我送回去，別把我送回去……”
    “你別這樣，我就算再不是人，也不會把你送回去，你……”陳吉祥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歎了口氣：
    “我走了，你休息吧，等明日我安排人送你去西藩，我會為你安置好一切，這樣對大家都好。”
    張萬春在這五六年中，也想過輕生，可是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當渴望就差一步滿足，又從掌心溜走的時候，才真正稱得上萬念俱灰。
    他看著陳吉祥轉身向臥房的門走去，他咬著唇，自己的一生如同浮光掠影般從腦海中走過。
    年幼在祖父的愛撫下看書識字，少年在軍中磨煉身手，然後家破人亡，親朋好友背叛，深陷泥淖，暗無天日的五個春秋。
    他等來了一線光明，卻轉瞬即逝。
    他跪趴幾步，猛地撞向牆柱，一聲巨響穿透頭顱，他覺得耳中轟鳴，眼前被血色染紅，最後看到女孩向自己跑過來。
    他閉眼前，似乎看到五年前，西藩邊境上，當他把通關文牒遞還給陳吉祥的時候，她握住他的手，摸著他手掌上的傷痕問：
    “這是什麽時候弄傷的？”
    女孩撩起黑色鬥篷帽簷，露出清亮的眸子。
    萍水相逢，後會有期。
    ……
    當張萬春再次睜開眸子，看到陳吉祥濕潤的眸子。
    “醒了。”
    陳吉祥轉頭對葉川說。
    葉川跑過來，掀了掀張萬春的眼皮，點點頭：“沒事了，虧了他剛才渾身痙攣沒有力氣，否則肯定腦漿迸裂。”
    陳吉祥站起身：“你去休息吧，忙了一晚上，都後半夜了。”
    不多時，安青和葉川都出去了，陳吉祥自己轉回來，眸子始終盯在張萬春臉上，她歎了口氣，坐在床榻邊。
    “真的不想活了？”陳吉祥問他。
    張萬春微微頷首，眼中一片黯淡。
    陳吉祥看了看外麵漆黑的夜，沉吟了一會，翻身上床，躺在床榻內側，和衣枕在枕頭上，看著頭頂的帷幔說：
    “你想留在我身邊，就別動歪心思，不準爭寵，不準和別的內臣有齟齬，不準忤逆攝政王。”
    “嗯。”
    張萬春轉頭，額角生痛，他蹙眉忍了忍，咬住嘴唇。
    “別再用死威脅我，隻有一次機會，下次你死了我也不會回頭。”
    “嗯。”
    “睡吧，我累了。”
    說罷，陳吉祥闔上眸子，拉過張萬春身上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轉身朝裏。
    張萬春唇角微微彎起，伸手幫她掖了掖背角，想摸摸她的頭發，沒敢。
    半晌，兩人誰也沒睡，陳吉祥轉過身，張萬春連忙對上她的眸子，黑漆漆的睫毛扇動著，似是試探詢問。
    陳吉祥用手指劃了劃張萬春的臉頰，停在他棱角分明的薄唇上，他像上次一樣，順從地張開嘴，用舌尖輕觸陳吉祥的手指。
    非常有挑逗性。
    陳吉祥抿抿唇，將手指探入他的唇舌，伏到他身上，張萬春喘息不止，他翻身躺好，像等著任人處置的羔羊。
    “頭還疼嗎？”陳吉祥輕聲問。
    張萬春連忙搖頭，他的舌尖輕輕舔舐陳吉祥的手指。
    這些曾是被人逼著學的，不用舌頭喝水，就不給飯吃。
    因為長得好，很多客人想親他，他一開始堅決抗拒，被毒打餓飯幾個月後，老鴇子跟他說，若是願意退一步，可以讓他不伺候過夜。
    於是這些親親摸摸的事，他就忍著屈辱和惡心接受了。
    有男客有女客，有時候讓他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地親，他中途嘔吐，就是一頓耳光，吐完之後還要接著親。
    想到那些不堪的過往，看著陳吉祥明亮的眸子，可愛的唇瓣，心裏些自慚形穢。
    陳吉祥起身脫了衣服，轉頭看了他一眼，輕聲說：“你明天去跟攝政王認罪吧，我陪你去。”
    “好。”
    看著陳吉祥一頭柔順烏發披散在赤裸背脊上，現在讓張萬春提著頭去見華玦，他也願意。
    張萬春忘情吻著女孩，饑渴得像千年幹涸的河床，他努力控製自己做到恰到好處，渾身禁不住的顫抖，壓抑著低吟。
    他試探著，用詢問地眼神看著陳吉祥的眉目神情。
    帷幔終於開始輕輕晃動。
    沒吃過豬肉，但是看豬跑得多了，也是功夫可見一斑。
    陳吉祥緊緊抓住床單，額角的頭發被汗水洇濕。
    窗外半輪明月，像一把小梳子，屋頂上有一個黑影，看著臥房中床榻上兩個搖曳的身影。
    俏麗的下巴上，豔麗的薄唇輕啟，森白貝齒在月光下閃著微光，舌尖輕輕舔過唇角。
    翌日休朝。
    陳吉祥帶著張萬春，去攝政王府。
    此時，方千越正在王府正寢殿向華玦稟告高麗那邊的線人的絕密軍情。
    “太後當時將林宗嚴交給了高麗女皇金玉姬，金玉姬囚禁林宗嚴企圖訓練成殺手，但是前幾日……
    林宗嚴從金玉姬的地宮裏逃脫了，藏在船艙底部，回到京城。”
    方千越說完，看著華玦，等著他的回應。
    華玦桃花眼瞪大，眸中露出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