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楓後悔沒有按照記憶中那樣，娶了知歡，成了名劍山莊的下一任莊主。
    那才是他該走的路，成為人上人，在江湖中有地位，夫妻和美，兒女成才。
    是他糊塗，沒有看清現實，去彌補什麽愛而不得的遺憾。
    就蘭巧兒那自私自利，恨不得讓所有師兄弟都圍著她轉的虛偽模樣，就這種貨色，還愛而不得，當真可笑。
    也許是他沒能真正理解那段記憶存在的意義，也許那段記憶根本就不是什麽彌補愛而不得，而是讓他珍惜當下。
    是他會錯了意。
    ……
    下午。
    守門的弟子急急來報，有幾輛馬車正往名劍山莊而來，看旗幟，是盟主府的。
    路蒼南讓人去請百裏雲澈和路知歡，他也是帶著一眾弟子去了門口迎接。
    馬車緩緩停下，百裏川率先踏出，下了馬車。
    路蒼南快步下台階，站在馬車前拱手，“百裏兄，歡兒早就盼著你和她伯娘來呢，嫂嫂呢？可一同來了？”
    “哈哈哈，來了來了，早就嘀咕著要來呢！”
    百裏川回頭，“夫人，下車吧！”
    百裏夫人剛剛在車裏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由丫鬟扶著出了馬車。
    路蒼南滿臉笑意的對著百裏夫人拱手，“嫂嫂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百裏夫人被扶著下了馬車，站在了百裏川身側，她溫柔的笑了笑，“不辛苦，我們也想念歡兒的，這不才想著提前一天到來。”
    “伯娘，歡兒好想你。”遠遠的，路知歡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她甚至還小跑了幾步。
    百裏雲澈住在外院，比她先到，已經觀察了好一會兒了，見她小跑著，忙迎上前，“急什麽，穩著些。”
    二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百裏雲澈，後者正低著頭將路知歡扶過門檻。
    百裏川同百裏夫人對視了一眼，這是？
    寧長楓站在眾弟子前方，見此，暗暗勾起嘴角，比起來路不明的人，他才更好被接受。
    那記憶中，他與知歡成婚時，百裏川幾乎拿出了半副身家作為知歡的嫁妝。
    之後對他和山莊更是多有幫扶。
    路蒼南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兒，隻笑著道，“哥哥嫂嫂請移步。”
    百裏夫婦二人聽出了他的意思，臉上重新恢複笑容，“好。”
    眾人踏入山莊。
    百裏夫人在路過百裏雲澈的時候，心慌的感覺又來了。她不由自主的側眸看了一眼戴著麵具的百裏雲澈。
    特別是看著他的嘴角，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路知歡抱住百裏夫人的胳膊撒嬌，“伯娘，我可是從早上盼到現在才把您給盼來了喲！”
    百裏夫人收回了眼神，笑看著她，“伯娘人還沒到，可心早都飛來了。”
    “哈哈哈！”
    眾人有說有笑的往山莊裏走去。
    前廳，大夥落座。
    下人上了茶後，路蒼南就找了借口，“百裏兄，前些時日弟弟我偶然得了一匣佳茗，知道百裏兄對茗茶多有研究，還勞煩百裏兄移步書房，替我品鑒一二？”
    路蒼南暗暗的使了個眼色，百裏川瞬間了然，“哦！路老弟也不怕哥哥我把你的好茶都要了去。”
    路蒼南起身，拱手笑道，“誒，哥哥要是喜愛，拿去又如何？”
    說著他就站起了身，“那，就品鑒一番。”
    二人走出前廳，往書房而去。
    而書房裏，百裏雲澈早已等在了其中。
    不一會，身後就傳來了腳步聲。
    百裏雲澈回頭，他的臉上還戴著黑色的半臉鏤空麵具，見到來人他隻拱了拱手道，“見過盟主。”
    百裏川看著他的下半張臉，神色竟恍惚了一下。
    剛剛在門口，他並沒有仔細端詳他的樣子。
    百裏雲澈沒錯過他臉上的神情。
    眉頭微挑。
    “這位是？”百裏川很快回過神，他問路蒼南。
    後者立即關上了房門，才道，“百裏兄，弟弟我有事想找您確認一番。”
    百裏川內力深厚，自然也能看得出眼前的年輕人，功夫絕對不淺。
    路蒼南衝著百裏雲澈點點頭，後者微微頷首。
    百裏川看不懂二人在打什麽啞謎！
    百裏雲澈將麵具摘了下來，一張臉就這麽暴露在百裏川的麵前。
    “哐當”一聲。
    百裏川手中剛剛拿起的茶碗掉在了地上，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你是？”
    路蒼南仔細的打量二人的長相，竟發覺，二人的眉眼是這般相似。
    百裏川激動的走到他麵前，一開口聲音還有些顫抖，“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百裏雲澈並未言語，他覺得，那兩個字還是先不說為好。
    路蒼南站在一旁，趕緊開口道，“百裏兄，你是否也覺得，他像極了雲澈賢侄。”
    百裏川愣愣的點頭，“澈兒的眉眼看起來像我，嘴角像夫人。”
    他的眼眶肅然紅了，聲音哽咽，“特別是他的眉骨，與早已辭世的父親格外相似，像，太像了。”
    百裏雲澈斂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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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真的這般相似？
    也真沒想到，就連百裏川都覺得他像，還這麽失態？
    路蒼南也驚訝極了，重新把百裏雲澈上下打量一番。
    而後微微歎了口氣，“隻可惜，這孩子什麽都不記得了，掉入寒潭後還身中寒毒。”
    “不記得了？身中寒毒？”百裏川看著路蒼南，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路老弟，你在哪裏找到他的？”
    “是歡兒，她是在黑市遇到他的。”路蒼南歎了口氣，“唉，這其中之事說來話長啊！”
    “黑市？”
    路蒼南看向百裏雲澈，“歡兒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是。隻是……！”路蒼南看著百裏雲澈的神情有些猶豫。
    “隻是什麽？”百裏川知道，可為了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雲澈，百裏川聲音堅定，“路老弟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百裏雲澈知道他在顧慮什麽，淡淡開口道，“我的身份。”
    百裏川看向他，一身的肅殺之氣，內力高深，一看就知道此人非等閑之輩。
    他看向二人，示意他們直說便是。
    路蒼南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天機閣，冥煞。”
    百裏川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到冥煞二字時，眼皮還是狠狠一跳，滿眼的不可置信。
    “冥煞！”
    就在前些時日，武林群雄還聚在一起提起冥煞！
    他就像懸在每個人頭頂上的一把刀，不一定哪天誰就會死在他的“拈花一煞”下。
    結果……，結果告訴他，冥煞就是澈兒。
    天機閣同武林和朝廷都有瓜葛，隻要出得起錢，不管是什麽人，什麽身份，他們都照殺不誤。
    仗著他們有朝廷之人護著，簡直為所欲為。
    百裏川現在是喜憂參半。
    好一會兒百裏川才悠悠的歎了一口氣，“見見夫人吧！”
    他的話音剛落下，外院就傳來了腳步聲。
    是路知歡，已經帶著百裏夫人過來了。
    路蒼南打開書房的門，見是她們二人，神色稍緩道，“嫂嫂來的正好。”
    “哦？”百裏夫人還扭頭和路知歡說笑呢，“我們娘倆也來湊個熱鬧，幫忙品鑒一番。”
    恰在此時走到門口，百裏夫人拎起裙擺踏入書房，待看清百裏川身旁的人時，身子猛的僵住。
    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她緩緩抬起顫抖的手，嘴巴張張合合，好半天才吐出兩個含糊不清的字眼，“澈兒……”
    她好像失聲了，隻說了這兩個字就再也發不出聲音。
    眼淚大顆大顆的砸了下來，身體幾乎站立不穩。
    路知歡在一旁緊緊的扶著她，“伯娘，您別激動。”
    她怎麽能不激動？
    這是她的澈兒啊！
    百裏川快步走到夫人的身側，扶住她，“夫人，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澈兒。”
    百裏夫人說不出話，聞言，一個勁兒的點頭。
    是，他是澈兒，是她的澈兒。
    她不會認錯。
    他知道百裏夫人有一幅百裏雲澈小時候的畫像。
    剛剛，他故意學著那畫上的動作和神態，沒成想，竟讓她反應這麽大。
    百裏夫人猛的睜開身邊那倆人，衝著他奔了過去，一把抱住他。
    聲音裏帶著無盡的心酸和思念，“娘的澈兒啊！嗚嗚嗚……”喊完這一句便放聲大哭起來。
    百裏雲澈被一把抱住，渾身僵硬著不敢動彈。不知怎的，他有些無措，眼神求救似的看向路知歡。
    路知歡哪受得了這種認親的大場麵，淚水早都糊了一臉，扯過她爹的袖子醒了一把鼻涕。
    “嗚嗚嗚……我就說我不會認錯的……嗚嗚嗚。”
    在場的人，都被這氣氛感染，都紛紛的紅了眼眶，落了淚。
    百裏雲澈有些無奈，隻能一動不動的，任由她抱著。
    百裏夫人哭的不能自已，一邊哭一邊嘴裏嘀咕著，“澈兒，我的澈兒，這麽多年你去哪兒了？娘找你找的好苦。”
    聽不到回複，她抬起朦朧的淚眼，定定的看著百裏雲澈，“澈兒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在怪爹和娘沒有保護好你，讓你流落在外這麽些年。”
    路知歡快步上前，“伯娘，雲澈哥哥是失去了記憶，不然他又怎麽這麽多年都不回家。”
    “失去記憶了！”百裏夫人喃喃，眼淚又砸了下來，“難怪，難怪。”
    “夫人，你冷靜些，聽我同你細細說來。”
    站在院子門口的寧長楓看著緊閉的書房門，心中隱隱有些猜測。
    在那記憶中，並沒有出現過戴著鏤空麵具的男子。
    如果真的已經找到了百裏雲澈，他想和知歡再續姻緣，怕是絕無可能了。
    想到此處，心中滿是懊悔，懊悔被那莫名多出來的記憶擾了心神，失去判斷。
    ……
    書房裏——
    百裏夫人已經冷靜了下來。
    “中了寒毒，失去記憶，天機閣閣主，詭雀……，善用毒，看來，他定然是知道澈兒的身份的，才讓他沒了記憶。”
    他這話一出，連百裏雲澈自己都差點信以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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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裏夫人看著百裏雲澈，眼神溫柔。
    無論他有沒有記憶，百裏夫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十分確定，他就是百裏雲澈。
    見他們所有人不說話。
    百裏夫人看著百裏川，斬釘截鐵道，“他真的是澈兒。”
    “夫君，你還記得今日我們出門時，我說我心裏有些慌，可能就是因為我有感應。”
    她急切的話語，晃著他的胳膊，生怕他不信。
    百裏川心中五味雜陳。
    這麽多年，被尋子的陰霾籠罩，六載時光，無數長相相似的青年被帶到他和夫人麵前。
    也有眉眼同他或夫人有幾分相似的，可就是在他們的身上看不到澈兒的影子。
    每一次都是懷揣著希望，卻又在仔細辨認後失望收場。
    可眼前的人的確不同，雖然他沒說什麽，可一看到他，就莫名的與小時候的澈兒重疊了。
    他點頭，“為夫也這般覺得，他就是我們的澈兒。”
    百裏雲澈就像是個局外人，聽著他們話，麵上沒有任何波瀾。
    他沒想到竟是這般順利。
    百裏夫人滿眼感激的牽過路知歡的手，“歡兒啊，若不是你一直沒有放棄澈兒，我們哪裏會有相認的這一天。伯娘我都不知道怎麽感激你才好了。”
    路知歡看著這個因為思念兒子，早早生出華發的女人，心裏酸澀。
    “伯娘，您說的是哪裏話，我們是一家人，說什麽感激不感激。”
    她又笑意盈盈的看向百裏雲澈，“是不是啊，雲澈哥哥。”
    百裏雲澈雙手背在身後，攥緊，他被認可，本是件高興的事。
    可不知為什麽，看著她笑盈盈的叫雲澈哥哥心裏是這般的酸澀。
    可能，假的終究是假的吧！
    路知歡看著他，心中歎氣，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他真就一點兒不懷疑自己就是真正的百裏雲澈嗎？
    行，拋開身份不說，她肚子裏的孩子終究是他的吧！
    百裏雲澈看著她的手撫上小腹，心中的酸澀褪去些許，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百裏夫人看著他的樣子，捂嘴輕笑，“澈兒如今已經回來了，我啊現在就盼著你們倆人能早些成親。”
    說起婚事，二人還不知道路知歡懷孕一事。
    而百裏川想到的是，身中寒毒，陽氣盡毀，嚴重者……注定絕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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