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野知道她要回去成親了，也知道她要嫁的人有負於她，並不是真心待她。
    路知歡剛要打馬離開。
    拓跋野飛身下馬，一把拉住了她的韁繩，語氣有些急切，“路姐姐！”
    少年耳根紅紅，緋薄的唇抿了抿才開口，“路姐姐，你可不可以過來和親，做我的可敦，其實，北狄草原更適合你。
    你放心，我隻會有你這一個妻子，一心一意對你好。”
    北風呼嘯，路知歡的臉蛋兒白裏透紅，拓跋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哈？”路知歡有一絲意外，看到他不知是害羞的還是被凍的，有些紅紅的臉頰，她輕佻的勾起嘴角。
    用馬鞭挑起拓跋野的下巴，“小弟弟，你還太嫩了，姐姐不喜歡你這款哦！”
    拓跋野的心裏雖然早有準備，但親耳聽到還是心裏抽痛了一下。
    他笑笑，指尖劃過被風吹亂的馬鬃，語氣中帶著些許哽咽和失落。
    “姐姐，我知道你回去就要嫁給你的未婚夫了。”
    “我也知道姐姐心裏喜歡他，我隻能，祝願姐姐，能夠得償所願。”
    “但我不會放棄的，除非你幸福。”
    看著拓跋野的狗狗眼看著她都拉絲，路知歡突然彎下腰，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你現在要把心思都放在整理政事上才是主要，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她收回手，從他手中拿回韁繩，雙腿一加馬腹，帶著人離開了。
    拓跋野看著她的背影心中苦澀，不知道為什麽她這麽執迷不悟，明知道那個人不愛她。
    他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大喊，“路姐姐，若是日後你後悔了，隨時可以回來找我，我等著你，等你來找我！”
    空曠的回音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回蕩，又被風吹進路知歡的耳朵裏。
    路知歡一邊策馬狂奔，一邊朝著身後招招手，示意她聽到了。
    ……
    當她趕回來的時候，封雲珩已經離開很多天了。
    軍營中的事情被王仲啟這個副將安排的妥妥當當。
    路知歡想著，她若是班師回朝後便不會再重回戰場了。
    這後方最好有個自己人守著，這樣他們手底下的兵才會好過。
    而王仲啟就是最好的人選。
    路知歡說了她的想法，王仲啟聽到將軍是這麽打算的，還鬆了一口氣。
    “就算您不說，我還要提一提這事兒呢。我已經在這裏生活八九年了，冷不丁離開這裏還有些不適應。
    手底下的這些兵都是我親自帶出來的，還真舍不得他們。”
    路知歡很欣慰，又想起一事兒，“聽說你和南星想年前把日子辦了。”
    王仲啟臉一紅，“如今我都已經二十有四了，實在是不想耽誤了。”
    路知歡點頭，“如今的休戰一事已經塵埃落定，要辦咱就好好辦，留下一部分軍隊在城外駐紮，其餘人可返回穀城。”
    王仲啟高興的站起身，連連點頭。
    他離開後，南星進來了，還端著一盤青黛剛剛做的糕點。
    路知歡嘴角抽了抽，一邊接過糕點一邊打趣道，“你們兩口子還讓不讓人消停會兒了！”
    南星臉一紅。
    她還一直惦記著平安扣的事，也就問了出來，“將軍，您的平安扣呢？”
    路知歡往嘴裏送糕點的動作一頓，“送人了。”
    “送給太傅大人了？”南星遲疑的問出口。
    “他……？”她眼神落在了路知歡的腹部。
    南星想了這麽多天始終想不通，她看到平安扣的時候，不是沒有懷疑過太傅就是將軍肚子裏孩子的父親。
    可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太傅明顯不願與將軍過多接觸，但又看著出來他十分寶貝那個平安扣。
    這就讓她百思不得其解了。
    路知歡咽下一口糕點，渾不在意的點點頭。
    南星“……”
    那可是你的大伯子，是你的伯兄啊！
    南星的小腦袋瓜有點不會轉了。
    路知歡拍了拍手上的糕點碎渣，“在臨安城囤積過冬糧草之時我被人算計了，陰差陽錯之下我強用了這位羸弱的太傅大人。
    天亮之後他暈了我跑了！”
    南星有些目瞪口呆，那位身體都羸弱成那樣了，將軍可真大膽……
    她機械式的倒了一杯茶送到路知歡麵前。
    後者喝了一口漱漱嘴，繼續道，“我這不是傷了臉嗎，一直戴著麵具，他就沒認出我來。”
    那就難怪了？
    難怪將軍對太傅大人這麽好！
    原來是偷了人家的種子，虧欠人家。
    她還想再問問將軍，卻發現她已經歪在床上睡著了。
    將軍睡眠質量還是一如既往的高。
    想起正是戰事吃緊的時候，時常和衣而眠，甚至有時連續幾天幾夜都睡不好一個覺。
    那時大夥兒又累又餓又困，幾個人紮堆，互相依靠著就睡。
    南星無奈，起身幫她蓋好了被子這才退出去。
    沒出片刻的功夫，龍葵急匆匆的拿著一個湯婆子進來了，放進了路知歡的被子裏，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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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時分，花楹披著襖子走進來，幫她加了些炭火，讓營帳裏暖和些。
    第二日清晨，王仲啟帶幾隊人馬先回了穀城的將軍府，將把將軍府上下好好收拾了一遍。
    三日後，所有人都回城了。
    將軍府熱熱鬧鬧的掛起了大紅燈籠和紅綢。
    王仲啟和南星在將軍府拜堂成親了。
    其他幾個姑娘都哭成狗了。
    看到路知歡給南星備了六十六台嫁妝，個個都張羅著，也要馬上出嫁，要掙一筆嫁妝。
    難過的氛圍很快被喜悅衝淡。
    路知歡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肚子，笑看著她們鬧。
    日子過得飛快，新年就要到來了。
    邊關百姓個個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已經有多少年了，終於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將軍府的後門幾乎每天都能看到老百姓送來的“心意”。
    ……
    封雲珩回京的途中受了風寒，莫邪幾乎已經嚇得要魂飛魄散了。
    以公子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場風寒足以要了他的命，更何況這還是在路上。
    但意外的是，公子病了七天後，病情竟然有所好轉，這簡直出乎了莫邪的預料。
    可封雲珩卻不這麽認為，他甚至覺得自己這是在回光返照。
    回到京都後幾乎都沒歇息，連忙進了宮，將自己親手所繪的礦脈分布圖獻給了皇上。
    “太傅辦事果然甚是合朕的心意。”皇上倒是高興，大手一揮道，“不知太傅想要何賞賜？”
    若是以往，封雲珩定然會委婉拒絕。
    而這一次，他不但沒有拒絕，還向皇上討了一個恩典。
    皇上驚訝，但是允了。
    怎麽這一個兩個的都朝他要恩典。
    封雲珩回去後就提筆寫了遺書。
    他身為太傅，有皇上賞賜的田產店鋪和宅府。
    他會將這些東西通通還給皇上。
    除了這些，他手上還有他母親的嫁妝，以及江南外祖家的那些產業。
    遺囑之上，他將一半家產留給莫邪，留著養老用。
    而另一半家產，給了這枚平安扣的主人。
    姑娘家的清白，是無價的，他隻能把這些東西留給她，以做補償。
    而他想朝皇上要的恩典。
    他所擁有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根針都不會分給寧國公府。
    如今正值年關之際，如此晦氣之事，暫且不提。
    日子悄然劃過。
    集市裏的喧囂愈發熱鬧，青石街道被薄薄的積雪覆蓋，兩側商鋪的屋簷下一串串火紅的燈籠和房簷上的皚皚白雪有著鮮明的對比。
    時不時有爆竹的硝煙味摻和在其中，走街串巷的賣貨郎賣力的吆喝聲，還有街頭巷尾的孩子們嬉戲打鬧聲。
    家家戶戶都貼滿了大紅色的窗花。
    不知是誰家的灶間飄出了蒸年糕的香氣，混合著檀香，在清冷的空氣中醞釀著濃濃的年味兒。
    北狄邊境。
    穀城。
    路知歡卸去玄鐵鑲邊的鎖子甲，換上了花楹捧來的雲紋鶴氅。
    白月斷麵繡著半凋墨梅，青絲垂落，簡單的一枚銀簪半挽著發髻。
    這邊的冬季格外寒冷，鵝毛大雪被寒風刮起打在臉上生疼。
    這一個月以來，路知歡格外懶惰，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臥著絕不坐著。
    新年那日，將軍府的大紅燈籠和紅綢被撤了下來，就連對聯都沒貼。
    他們是為了祭奠此去一年裏，為天啟國英勇犧牲的戰士們。
    新年一過，返回京都的人馬已經開始準備行囊了。
    期間路知歡再一次收到了封雲燁讓人傳來的書信。
    路知歡指尖兒夾著那小小的信箋，隻見上麵字跡潦草的寫著。
    ——宜速歸，擇吉完婚。
    她把紙條隨意的塞進行囊中。
    想起前兩個位麵，好歹是半人半狗，現在這個直接成了個畜生可還行？
    出征一年，從始至終都未得到過一句“珍重”，也未曾問過她這一年當中可受過傷，邊境苦寒，可曾吃飽穿暖。
    這兩封信，除了讓她速歸，連個多餘的字都不肯施舍。
    好的很。
    原主與封雲燁那年少時熾熱的情誼，終究抵不過他對呂悠悠的一眼心動。
    呂悠悠是穿越而來的，一個剛上大一的新生，身穿到這裏，憑借著看小說積累的經驗把封雲燁拿捏的死死的。
    路知歡嗤笑一聲，她還真把自己當成天命所歸的女主角了。
    好一個救命恩人。
    好一個知恩圖報。
    成全，鎖死，等著身敗名裂吧！
    ……
    寧國公府在一處別院內。
    封雲燁和呂悠悠正在試穿成婚時要用的婚服。
    倆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身上穿著的喜服衣擺處，繡著相同圖案的並蒂蓮紋樣，是那樣的熠熠生輝。
    而一旁的木架上掛著的另一件新娘服飾上，是用金線刺繡的纏枝蓮樣式。
    與兩件喜服格格不入。
    封雲燁捏了捏呂悠悠的小鼻子，“呂悠悠小姐，現在可滿意了？”
    呂悠悠皺了皺小鼻子，嘴巴微微撅起，雙手緊緊的摟著封雲燁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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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雲燁趕緊把人摟住，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溫柔的不像話，“又怎麽了小祖宗？”
    他知道呂悠悠的身份和來曆，也對他口中的世界充滿好奇。
    後來贏的那幾場仗更是因為她說的那叫什麽三十六計。
    所以他確信，呂悠悠就是上天賜給他的寶貝。
    呂悠悠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聲音悶悶的，“我終於要嫁給你了，總覺得好不真實，隻有這樣抱著你，我才安心。
    阿燁哥哥，我愛你，好愛好愛。在這裏我隻有你這一個親人，我終於有家了。”
    封雲燁一下子就被釣成了翹嘴，悠悠太愛他了，離了他根本沒法活。
    伸出修長的手指挑起了呂悠悠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倆人深情對視，“阿燁哥哥也好愛好愛悠悠。”
    很快，倆人就像嘴上有了吸盤一樣，緊緊的黏在了一起，還發出了口水交纏的聲音。
    ……
    正月初六，路知歡帶著得勝之師回朝，殘雪在馬蹄下咯吱作響，將士們染血的衣衫換成了新袍。
    隊伍的後方，傷兵裹著新換的棉絮被褥，他們要衣錦還鄉了。
    他們活著回來的人，要替死去的兄弟們看看京都的春天。
    經過了二十多天的路程，於淩晨醜時三刻，終於行至距京都二十餘裏的官道驛站。
    路知歡抬手止住行進，“傳遞下去，整肅軍容。”
    傳令兵的銅鑼聲，穿透了整個清晨。
    路知歡下了馬車，被驛站的管事帶著進了一間房間。
    此次同她一起回來的是青黛和花楹。
    路知歡重新沐浴更衣。
    她摸了摸已經近四個月的孕肚，已經顯懷的很明顯了。
    低頭溫聲細語的道，“寶寶們又要受委屈了，這是最後一次，娘親保證。”
    青黛和花楹無奈的笑了笑，紛紛對著她的肚子一陣抱歉。
    路知歡笑著抬起手臂，青黛和花楹小心翼翼的為她穿上新的鎧甲。
    ……
    一個時辰後，路知歡利落的翻身上馬，絲毫看不出帶著部隊，重新出發。
    朱雀大街的承天門前，漢白玉欄杆掛滿了簪花掛彩。
    皇上站在最前方，封雲珩站在皇上的側後方，身後就是按照品級排列著的文武百官，封雲燁赫然也在其中。
    現在他的職務是衛指揮使，負責掌管京都的日常防務，訓練士兵。
    銅鉦鳴響，眾人齊齊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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