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列車發車的時間快要到了！再不走來不及了！”
    門外警衛員小聲提醒。
    “那您好好保重身體，等我有空了會再回來看您！”
    謝雲霆戴好軍帽，站起身來朝著病床上的老人敬了個軍禮，就徑直往外走。
    “阿清，你…你去送送雲霆。”
    老人艱難抬起手來，衝病床前一直低著頭沉默的女人吩咐道。
    女人沒說話，緩緩站起身來跟了出去。
    謝雲霆在外頭等著，看到秦清出來，臉上表情瞬間柔和：
    “抱歉，臨時接到通知，必須得提前歸隊，你先在京裏照顧首長，等我那邊提交的結婚報告審批通過了，我就請假回來接你，到時候咱們就去領證！”
    秦清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
    “謝雲霆，領證的事兒，還是算了吧。”
    謝雲霆表情一僵，眼中滿是沉痛和不解：“為什麽？”
    秦清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
    “當年沒有皓軒，為了給秦家留後，我爸逼著我招贅，後來嫂子還是懷上了，我也終於不用背負給秦家留香火的重任了。
    “和朱蜀宗演了十多年的假夫妻，我已經累了，如今終於和他解綁，我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自在，不想再被困在婚姻這座牢籠裏了。
    “我想找回當年那個我，去實現我的人生價值。
    “電視台這陣子停播了，台裏麵要精簡人員，把多出來的人分配去其他單位。
    “等我爸出院，我就要走了。
    “咱倆這輩子有緣無分，你要是想娶我，下輩子記得早一點來，可別再遲到了。”
    謝雲霆眼眶瞬間漲得通紅，顫聲問道：
    “你要去哪裏？”
    秦清語氣輕快：
    “林科院那邊要在毛烏素組建一個沙漠科學研究站，探索治沙造林的試驗研究，初步計劃是十年為一個周期，正巧團隊缺人，我就提交了申請。
    “前幾天申請已經通過了，大概還準備上半個月，第一支科技考察隊就要啟程。”
    這個答案，讓謝雲霆難以置信，手背青筋暴起，渾身都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後，他語氣有些哽咽：
    “真是你自願的？”
    謝家人有過前科，他下意識地認為，是不是他媽或者爺爺逼秦清這麽做的。
    秦清歎了一口氣，抬起頭來表情認真鄭重地看著謝雲霆：
    “戈壁灘風沙侵蝕嚴重，大片荒漠百廢待興。
    “研究站的目的，不止是要防風治沙，還要植樹造林，在未來的十幾年幾十年後，將沙荒改造為良田和果園。
    “這是一個功在千秋的大事兒，參與這個項目的每一個誌願者、未來研究站取得的每一項成果、以及沙漠戈壁以後每一天的變化，都值得被真實記錄下來。
    “我是學新聞出身的，既然電視台沒法實現我的理想和抱負，那我就到需要我的地方去！
    “抱歉，比起跟你隨軍，去到一個我不熟悉的地方，一輩子隻能圍著男人打轉，我寧願去邊疆去沙漠與風沙為伍，哪怕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我亦無悔！”
    謝雲霆心底一震，喉結輕輕滾動，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從他探親回到帝都，秦家丟了孩子兵荒馬亂開始，他所見到的秦清，就是一個滿臉疲憊眼神空洞無神的憔悴模樣，看上去像是被糟糕的人生給攫取了精氣神。
    但此刻，在談及去邊疆荒漠參與治沙工程，秦清的身上就像是有什麽東西被點燃了一般，瞳孔深處躍動著的，都是細碎璀璨的星光。
    曾經在他心目中那個倔強又鮮活的小女孩，仿佛又重新活過來了。
    等秦清回到病房，躺在床上的秦連川就不由得眼神一黯：
    “怎麽…就回來了？你沒去…火車站送送？”
    秦清從床頭的果籃裏拿起一個桃子就開始削皮，削著削著皮就斷了：
    “爸，感情斷了就是斷了，再接起來也不是原來那個味兒了。
    “更何況，謝雲霆如今是天之驕子，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我一個二婚的，早就配不上他了。”
    秦連川頓時情緒有些激動：
    “胡說！怎麽…怎麽就配不上了？我…咳咳，我秦連川的閨女，配他…謝雲霆，難道還…還委屈他了不成？”
    秦清忙起身按住他，又在他胸前拍了拍：
    “您別亂動，刀口還沒完全愈合呢，當心一會兒裂開了！”
    等秦連川重新躺回床上，秦清就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望著窗外的風景失神：
    “他委不委屈我不知道，可是爸，我委屈，我不願意！
    “我要真跟他結了婚，別人隻會說我秦清好命，就算嫁過一次人，還能找到他謝雲霆這樣的好對象。
    “將來萬一我跟他吵架鬧矛盾，別人不會認為是謝雲霆的錯，隻會覺得我秦清不識好歹，都二婚了還作。
    “謝雲霆不計較我嫁過人，就是絕世好男人了，以後不管我倆過得好與不好，我都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
    “您願意看到我為了一個男人這麽卑微地過一輩子嗎？
    “如今謝雲霆能為了我跟謝家決裂，可誰能保證，將來幾年十幾年後，他不會後悔呢？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會怨我恨我，我們倆會成為一對怨侶，隻剩下相互折磨的份。
    “到那個時候，您又叫我何去何從呢？
    “我秦清沒做錯什麽，也不虧欠任何人，我大好的青春年華，不應該浪費在這些情情愛愛上，應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
    “所以爸，我倆已經錯過了，真的沒可能了。
    “您就安心養病吧，別的事兒不要瞎操心了。”
    秦連川眼眶一紅，眼淚刷地一下就從眼角流下來了。
    他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女兒的臉，把她臉上的淚拭去：
    “閨女，對…對不起，是爸…耽誤了你，當年…若是我不…不那麽固執，非要…讓雲霆那小子入贅，你倆…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秦清默默將淚擦幹淨，將過往的那些愛戀酸楚痛苦和不甘都深埋進心底，揚起臉笑道：
    “都過去了，咱們都向前看，您閨女又不是什麽菟絲花，隻能依靠男人才能活！
    “沒有男人這塊絆腳石也挺好，我想做什麽都不需要有任何顧慮！
    “您就等著看吧，遲早有一天，您閨女能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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