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那個師姐白慧沒趕上，早是再晚個幾天走，沒準也能來見你一遭。
    “你小子也真是傻，當初離開的時候，怎麽就不知道跟兄弟我吱一聲！
    “但凡讓我知道你不是和白慧私奔出國了，我秦連川就算是豁出這條命，也得護住你這一家妻小！
    “也是我蠢，竟然讓謝守承那奸人愚弄了大半輩子。
    “我要曉得那畜生賊子野心，早在當年老爺子去世的時候，就應該把這混賬玩意兒直接給宰了！”
    秦連川滿眼猩紅地將手中酒杯裏的酒一口悶了，又忽地抬起手來狠狠扇了自己幾巴掌，
    “是兄弟我對不起你！
    “我隻要稍微有點腦子，對謝守承多一絲懷疑和防備，你這一家老少就不至於死於非命。
    “偌大的謝家，也不會淪落到如今就隻剩下圓音這一個小丫頭孤苦無依地活在這世上！
    “我愧對你那些年的關照幫扶，也愧對老太太那些年對我的喜歡信任。
    “現在說再多後悔的話也沒有用了，我自罰三杯先向你陪個罪！
    “等再過個三五年，我也去了那邊，到時候你想怎麽打怎麽罵都成！”
    說著，他又給自己的酒杯接連滿上，仰頭又麵不改色地悶下了兩杯酒。
    “見著你家小孫女了吧？
    “孩子吃了不少苦，在尼姑庵長大的，但一點沒長歪，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這點倒是隨了你！
    “我比你還大了兩歲呢，結果到頭來，我的孫子倒是比你孫女小了十好幾歲！
    “不過你別得意太早，我那孫子也機靈得很，沒準將來比你孫女還厲害！
    “你小子雞賊，年紀輕輕就去了那邊，憑你那俊朗的模樣，還有那聰明機靈的頭腦，如今肯定都已經混成領導了吧？
    “我在這邊雖然比你多活了幾十年，但這輩子過的完全是一筆糊塗賬。
    “媳婦兒難產沒了，又白發人送黑發人，最後連女兒也被逼得跟我離了心。
    “要早知道後麵這幾十年會這麽遭罪，咱還不如當初就直接交待在戰場上呢。
    “好歹也算死得其所，生得光榮了，說不定早早下去了還能跟你一塊兒搭個伴！你說對吧？”
    老首長紅著眼眶語氣哽咽地絮絮叨叨，仿佛眼前這不是一座冰冷的墳墓，而是真真實實坐在他麵前的兒時發小。
    圓音和宋燕淮對視了一眼，趕緊默契地往外退出去幾步遠，留給這位已經有些喝高了的老首長傾吐心聲宣泄情緒的空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首長才從墳前站起身來，莊嚴肅穆地給墳頭敬了個軍禮。
    “你要是不嫌棄我絮叨，我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就來看你！
    “下次來的時候，肯定給你張羅一桌好菜弄兩瓶特供的好酒，不會像今天這麽倉促隨意了！
    “陳香秀你就別惦記了，她如今過得還不錯，你那下邊若是遇到有誌同道合的，也抓緊再找一個吧。
    “圓音那丫頭，你也盡管放心，有我看著，保管不會讓她再受任何人欺負！
    “行了，今兒就聊到這兒，走了！”
    回到四九城，已經是差不多一個星期後了。
    把她祖母的情況以及祖父埋葬地址匯報上去後，情報局立馬啟動調查程序，多個部門迅速與蘇城、廣城、金陵等地進行對接，經過了近半個月的核實，確認無誤後，相關信息快速遞交到了民政部。
    不久後，祖母那邊便給圓音打來了電話，蘇城那邊的軍區還有政府領導都去家裏了，不僅給她頒發了勳章，還按照烈士遺屬以及對革命有功者的優待照顧製度，每個月給她發三十塊的撫恤補貼。
    老太太十分高興，讓圓音以後不要給她匯錢了，光是這每個月三十塊錢的撫恤金，她也根本花不完。
    廣城方麵則收到了國院下達的擬修建烈士紀念園的紅頭文件指示，各部門各單位緊鑼密鼓地開會，籌備了三個月時間不到，建陵草案便初步出爐。
    當然，這都是後話。
    大概是和祖母那邊的接觸，讓圓音兩輩子的心結得以解開，總之，在回到京城後，她和陳家那邊的聯係也慢慢變得頻繁起來。
    受到陳家的熱情邀請，她先後去了幾位舅舅家拜訪。
    不過就如圓音一開始和宋燕淮所說的，因為整個陳家人丁興旺，解放前就早已經分家了。
    如今幾個舅舅底下的兒女也差不多都已經成家立業開枝散葉，這偌大的家族，自然是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
    現在貿貿然冒出來一個外孫女，好不容易把親戚們湊一塊兒辦了個認親宴，結果又鬧了個烏龍認錯了對象，幾經輾轉才終於找對了人。
    所以底下那些親戚，有的對圓音十分喜歡，有的則興趣缺缺，有的充滿了敵意，有的明明不歡迎，麵上還得裝得熱情周到的樣子，還有的甚至陰陽怪氣，懷疑圓音是衝著老太太的私房錢和陳家老宅來的。
    總之是眾生百態，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
    不過圓音在社交這方麵精明得很，幾次接觸後，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她很快就摸清楚了。
    真心實意待她的，她當然會報以同樣的真心；虛情假意的，她就隨便應付，大麵上過得去就行。
    至於那些連偽裝都懶得偽裝的，她也不屑於去熱臉貼冷屁股，彼此當不熟悉的陌生人，互不來往倒是還給她省事兒了！
    當然了，這裏麵最真心疼愛她的，毋庸置疑肯定是她那位已經81歲的姥姥張畹蘭女士了。
    每次圓音一過去，她家姥姥就會悄咪咪地把圓音拉進她屋裏頭，然後關上門，把她床頭攢的各種好吃的糖果點心還有零花錢票證之類的東西掏出來，一個勁兒往圓音衣服口袋裏麵塞。
    還要刻意壓低聲音叮囑圓音，表示這些東西都是專門留給她的，家裏其他人都沒有，讓圓音千萬不能說漏嘴，不然其他人知道了會生氣。
    老太太以為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模樣越發引人注意，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把圓音給弄得簡直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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