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樹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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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殯儀館內,低沉悲憫的安魂曲悠悠回蕩,那旋律仿若一雙無形卻飽含力量的手,將肅穆哀傷的情緒,絲絲縷縷地揉進在場每個人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凝重的氣息在空氣中肆意彌漫,人們的交談聲不自覺地壓低,仿佛稍大一點音量,就會驚擾這份沉重的寧靜。
    紅星福利院裏的老人們,在邵罡的引領下,步伐遲緩地步入。
    老人們身形佝僂,腳步踉蹌,每一步都似踩在歲月磨礪出的刀刃之上,滿是艱難與沉重。
    他們兩兩相伴,目光黯淡卻又隱隱透著一絲決然。靠近門口時,老人們微微顫抖的手緩緩伸向那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白色菊花。
    那菊花,花瓣瑩白似雪,花蕊淺黃如星,在這壓抑的環境中,宛如逝者純潔靈魂的化身。
    老人們拿起菊花的動作緩慢卻透著堅定,仿佛在與往昔的歲月進行一場莊重而無聲的告別。
    來到供桌前,老人們麵對遺像,身軀微微前傾,深深鞠躬。
    他們的脊背,承載著歲月的滄桑與生活的磨難,此刻卻竭力挺直,似要用這最後的敬意,為逝者送上最誠摯的祝願。
    蔣浩則靜靜地守在燒紙盆邊,跳躍的火光映紅了他的麵龐,將他的身影拉得時長時短。
    他機械地往盆裏添加著紙錢,紙錢在火焰中卷曲、燃燒,化為灰燼,伴隨著他一下又一下虔誠的磕頭動作,似在傾訴著無盡的思念。
    楊梅休和彭於晏兩位老人,相互攙扶著率先來到棺槨旁。他們的目光,緩緩落在棺槨內的蘭菊身上。
    蘭菊麵色仿若暈染了淡淡的紅暈,恰似隻是陷入一場甜美的沉睡,那安詳的麵容,讓老人們心中如翻湧浪潮般的悲痛稍稍得到了一絲撫慰。
    “妹子,一路走好啊!”楊梅休嘴唇微微顫抖,聲音輕得如同微風中的細語,那話語裏飽含著無盡的不舍與牽掛。
    彭於晏微微點頭,將手中的菊花輕輕放置在棺槨邊上,菊花在微風中輕輕晃動,似在回應著老人的深情。
    與此同時,殯儀館外,一輛汽車風馳電掣般駛來,在停車場猛地刹住。
    車門迅速打開,班長付興磊神色慌張地跳下車,手中緊緊拎著藥箱。
    他的額頭上布滿汗珠,發絲被汗水浸濕,一縷縷貼在臉頰上,眼神中透露出焦急與不安。
    付興磊一路小跑朝著殯儀館門口奔去,腳步急促而淩亂。
    門口的幹警見狀,立刻上前阻攔,神色警惕,語氣嚴肅:“站住,幹什麽的?”
    付興磊喘著粗氣,語速極快地說道:“裏麵有人受傷了,我是醫生,快讓我進去!”
    幹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目光仿若一把銳利的手術刀,審視著付興磊的每一個表情。“等一下。”幹警語氣冰冷地說道。
    片刻後,幹警轉身快步走進殯儀館通報。付興磊在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抬頭望向殯儀館內,眼神中滿是焦急與無奈。
    很快,幹警出來了,麵無表情地說道:“跟我來。”
    付興磊連忙跟上,兩人來到接待室。幹警推開門,冷淡地說:“進去吧。”
    付興磊剛踏入房間,崔佳妮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衝他喊道:“班長,你怎麽才來呀?”
    付興磊的目光瞬間鎖定在穆小吉身上。隻見穆小吉麵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半邊臉被鮮血覆蓋,幹涸的血跡凝結成暗紅色的痂,顯得格外可怖。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疲憊與痛苦,身體微微顫抖著。付興磊迅速打開藥箱,取出藥棉和酒精,藥棉潔白蓬鬆,酒精在玻璃瓶中輕輕晃蕩,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穆總,這是怎麽弄的?”付興磊一邊準備處理傷口,一邊焦急地問道。
    崔佳妮在一旁急得直跺腳,不停地催促:“你快點啊,他都流了這麽多血了!”
    穆小吉微微抬手,虛弱地說:“別催了,人這不已經來了嘛。”
    崔佳妮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你看你,本來身體就弱,都傷成這樣了。”
    穆小吉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還沒那麽脆弱,你先去衛生間洗洗,別在這添亂了。”
    崔佳妮賭氣地哼了一聲:“行,過河拆橋是吧?”說完,轉身氣呼呼地朝衛生間走去。
    付興磊靠近穆小吉,用鑷子夾起蘸滿酒精的藥棉,緩緩靠近傷口。
    酒精接觸到傷口的瞬間,穆小吉的身體猛地一震,眉頭緊緊皺起,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付興磊輕聲安慰:“忍一下,消毒有點疼。”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傷口,將幹涸的血跡一點點清理幹淨,動作輕柔且專業。
    清理完血跡,傷口清晰地展露出來,呈不規則形狀,邊緣有些撕裂,看上去觸目驚心。
    付興磊接著拿起碘伏,用棉簽蘸取適量,均勻地塗抹在傷口上,碘伏那淡淡的黃色在傷口處緩緩蔓延開來,散發出一股消毒水特有的氣味。
    消毒完畢,他拿起縫合針和縫合線,眼神專注而堅定,手中的針在穆小吉的皮肉間精準地穿梭,每一針都縫得細密而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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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縫合結束後,付興磊仔細地用紗布將傷口包紮起來,紗布一層又一層地纏繞在穆小吉的額頭,手法嫻熟而穩重。
    穆小吉抬起右手,微弱地說:“還有手。”付興磊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也受傷了。
    隻見穆小吉的右手腕紅腫得厲害,皮膚表麵有些地方已經泛青,手指微微顫抖著,每動一下,穆小吉的臉上就閃過一絲痛苦。
    付興磊焦急地說:“傷得這麽嚴重,你真該去醫院,我這藥箱能做的有限。”
    穆小吉搖了搖頭,堅持道:“手沒事,休息休息就好。殯儀館還有相關事宜,需要我處理,走不開。”
    付興磊無奈,隻好用紗布給穆小吉的手腕做了個簡易吊帶,掛在他的脖子上。
    隨後,他又瞧見桌上有兩本雜誌,靈機一動,拿過來墊在穆小吉的手臂下,進一步固定住手臂,讓其能更舒適一些。
    處理完傷口,付興磊長舒一口氣,叮囑穆小吉:“一定要注意休息,有什麽不舒服趕緊去醫院。”
    穆小吉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而此時,殯儀館外的天空,不知何時已被烏雲層層遮蔽,一場大雨似乎即將磅礴傾盆而下,為這哀傷的氛圍更添了幾分凝重。
    衛生間內,慘白的燈光亮如白晝,水龍頭裏的水嘩嘩地流淌著。
    崔佳妮站在洗手台前,神情專注,雙手在水流下反複搓洗,那殷紅的血漬順著水流蜿蜒而下,在白色的洗手池中暈染開,仿若一朵朵詭異綻放的花。
    她一邊搓洗一邊嘟囔:“一天到晚,你是不是被厄運纏身啊?好心給人幫忙,還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眼睛空洞地盯著前方,對穆小吉額頭受傷的事情,滿心疑惑。
    許久,她終於將手上的血漬洗淨,抬手甩了甩水珠,用紙巾隨意擦拭了幾下。隨後,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出衛生間。
    天空中,烏雲如墨般翻湧滾動,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壓垮。
    崔佳妮抬頭望了望天空,輕聲呢喃道:“這天氣眼看就要下雨了呢!”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指針剛好指向下午三點,那秒針還在不停跳動,在這壓抑的氛圍中,時間仿佛變得格外珍貴。
    崔佳妮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向接待室走去。看到班長已經給穆小吉包紮完畢,輕聲提醒道:
    “小吉,外麵快要下雨了,給火葬場打電話,過來接運遺體吧!”她的聲音平靜而低沉,沒有一絲波瀾。
    穆小吉下意識地眼神看向窗外,“好,你進去找柴老板給我找頂帽子,我這模樣,實在沒法見人。”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疲憊。
    崔佳妮沒有回應,隻是轉身離開了接待室,去找柴老板了。
    穆小吉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手指輕輕劃開通訊錄,找到火葬場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粗聲粗氣的,給人感覺這個人身體很壯實,帶著幾分急切:“喂,穆總,儀式結束了嗎?我已經在殯儀館停車場了。”
    穆小吉被對方這高效的辦事速度驚得瞪大了眼睛,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好,我馬上通知下去,等一下你們進來抬棺槨。”
    崔佳妮很快帶著柴老板返回了接待室,柴老板一眼看見穆小吉這個樣子,驚慌地關心道:“穆總,您,這是什麽情況?”
    穆小吉抬手示意打住:“我沒事,柴老板等一下帶你的工人,準備送遺體去火葬場火化事宜吧!”
    柴老板點點頭道:“好的。”柴老板應聲離開了接待室。
    穆小吉接過棒球帽戴在頭上,崔佳妮幫忙整理了一下,讓傷勢不那麽明顯,二人轉身向靈堂走去。
    任所長看見穆小吉走過來,忙上前關心道:“穆總,感覺怎麽樣?”
    穆小吉露出一抹淺笑道:“不礙事,禮畢,準備送去火葬場火化了。”
    任所長點頭道:“那我們準備收監了,後麵就辛苦你收拾啦!”
    穆小吉言簡意賅道:“嗯,我去看看蔣浩還有什麽交代的。”
    說罷三人徑直走進靈堂,蔣浩依然機械地燒著紙錢。
    穆小吉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扶在蔣浩的肩膀上,輕聲詢問:
    “蔣浩,祭拜已經結束了,柴老板已經叫火葬場師傅過來接運遺體了,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的,告訴我,我幫你去做。”
    蔣浩聽罷,放下手裏的紙錢,準備給穆小吉磕頭。穆小吉忙製止道:“蔣浩,不要這樣。”
    蔣浩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道:“媽媽苦了一輩子,沒有親人依靠,一生再無牽掛。
    當年小傑就是樹葬的,媽媽也樹葬吧!希望下輩子,她不再錯付他人。”
    任所長輕輕擺擺手,過來兩名幹警,走近蔣浩,給他戴上手銬,一邊一個架著他,起身向殯儀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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