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仁心醫院那間 vip 病房裏，暖白色的燈光柔和地傾灑，將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一片寧靜卻又帶著淡淡壓抑的氛圍之中。
    小嶽正細心地照顧著躺在病床上的穆小吉，她眼神專注，手中輕輕擰幹毛巾，動作輕柔地為穆小吉擦拭著手腳。
    穆小吉看著小嶽忙碌的身影，眼中滿是心疼與感激，輕聲說道：“小嶽姐，你別瞎忙活了，過去那邊陪護床休息一下吧！
    一夜不眠不休怎麽受得了。”他的聲音還有些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小嶽聞聲，停下手中的動作，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聲回應道：
    “少爺，我沒事，你一夜未醒，我在你身邊守著，心裏踏實，也迷迷糊糊睡了會兒。”她的話語雖輕，卻滿含著對穆小吉的忠誠與關懷。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從外麵緩緩被推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江朔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一身休閑的童裝，頭發也被梳理得整整齊齊，隻是眼神中帶著些許忐忑與不安。
    小嶽看到江朔，立刻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親切地問道：“臭寶，去吃早飯沒？”
    江朔抬起頭，看著小嶽，眼神中透著擔憂：“吃了媽媽，你都有黑眼圈了，是不是照顧爸爸一夜沒合眼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邁著小步子走進病房，眼睛不時地看向病床上的穆小吉。
    小嶽寵溺地輕輕摸了摸江朔的頭，說道：“睡了一宿呢！小爹爹怎麽樣？”
    “剛剛給他喂了流食，幫他翻了一個身。”江朔回答道，聲音裏帶著一絲疲憊後的欣慰，
    “爸爸他怎麽樣？醒了沒？”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目光投去穆小吉，父子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刹那間，一種複雜且尷尬的情緒在空氣中交織彌漫開來。
    小嶽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股異樣的氣氛，她微笑著扶著江朔的小肩膀，試圖打破這份尷尬：
    “臭寶，你爸爸天不亮時就醒了，你這麽擔心爸爸，就過去身邊認真幫他仔細查看一下。小爹爹教你那麽多東西，這下有用武之地啦！”
    江朔聽罷，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的目光求助似的看向小嶽，雙腳卻像被釘住了一般，始終邁不出那隻沉重的步子。
    他的心裏充滿了愧疚與自責，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心頭，讓他難以呼吸。
    小嶽再次鼓勵道：“去呀？快去幫爸爸好好看看哪裏還有不適的地方。”
    說著，她輕輕推了推江朔。在小嶽的推搡下，江朔終於緩緩地來到了病床邊。
    他微微顫抖著緩緩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輕輕覆蓋在穆小吉正在輸液的手背上，手上傳來的冰涼觸感讓他的心猛地一揪。
    他低下頭，聲音帶著哭腔，低聲呢喃道：“對不起…對不起爸爸…是我太任性了，害您…害的您，丟了一條腿。對不起…”
    說罷，淚水再也止不住地奪眶而出，一顆顆豆大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深深的內疚寫滿了他稚嫩的臉龐。
    病房裏，靜謐得能聽見儀器發出的微弱滴答聲。穆小吉半靠在病床上，臉上裹滿潔白如雪的紗布，嘴唇幹裂起皮，整個人虛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微微動了動幹澀的喉嚨，費了好大勁，才用沙啞的聲音回應道：“不，江朔。”
    他的聲音裏滿是疲憊與愧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你說的對，你有權保護你愛的親人。”
    穆小吉頓了頓，目光直直地望向江朔，眼神裏充滿了懊悔，
    “是我，是我太自以為是，總想著以自己的方式為你遮風擋雨，卻沒能尊重你的想法。
    是…是小爹爹曾經未經我的允許，偷偷讓媽媽生下你。這讓我心裏覺得遭受了極大的侮辱，仿佛我的人格被踐踏，悖逆了我所堅持的一切。
    我十分憤怒，憤怒他明明愛著我，明明知道我離不開他，他卻用這樣的方式離開我三年。”
    說到這裏，他的淚水不受控製的溢出眼眶，激動的心情，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手捂著胸口，艱難的咳嗽著，試圖盡快緩解心肺的不適。
    小嶽關心的扶著他的肩膀，安撫道：“少爺，您別說了，休息一下。來，喝口水順一順。”
    說罷小嶽拿起那杯水，放了一根吸管送到穆小吉嘴邊，他吸了一口水後，長舒一口氣才平複了那陣劇烈的咳嗽。
    他繼續說道：“當聽你提起過，自己上學走後，他就呆呆的坐在陽台上發呆，我的心如刀絞般疼痛。
    也不知道，陽台是不是陽光特別溫暖，他才會喜歡那裏。從第一次回到這裏，他受了委屈，就會靜靜的縮在陽台去，舔舐自己的傷口。
    仿佛隻有陽光，隻有陽台那狹小的空間，才能慢慢治愈他的創傷。”
    小嶽伸手抽了紙巾，幫他輕輕擦了擦眼淚，自己也被穆小吉的情緒感染的，潸然淚下。
    江朔的小手握著他輸液的那隻手，緊了緊，仿佛用這樣無聲的方式，給予爸爸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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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小吉愧疚的說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他不顧一切的跟著我來這個舉目無親的時代，視我唯一的親人。
    我說過無數次，要好好愛他、保護他，卻…”穆小吉哽咽。
    他緩和了一下情緒道：“卻帶給他一切傷痛的是我。為了我，他放著幾百奴仆不顧，放著安樂的公子爺不做，就為救生死一線的我，回到了現代。”
    “不懼魂離剝體的痛苦，讓我回歸本體。為了我，不顧眼睛看不見，救奶奶於水火。
    也是因為我，被爺爺一刀刺進他的心髒；因為我，一夜白了少年頭。一樁樁一件件，數不過來的傷痛，都是我給他帶來的災難。”
    “我還他媽的混蛋的誤會他，不信任他。明明知道奶奶他們在為難他，排擠他。
    我還跟他鬧脾氣，讓他心灰意冷的在大石頭上，絕望的書寫下，淒婉的悲鳴之詞。
    在大海邊消失了兩年，我以為就那樣結束了我們的一切。”
    “造化弄人，我最終在落山機找到了他。從見麵的那一刻，我為了發泄我兩年來的委屈咬了他。
    因為護著我，他從十六樓墜落，摔傷了脊椎站不起來了。
    他好不容易複健康複，我又因為郭爺爺車禍事件誤會他，逼得他絕望割腕自殺。
    好不容易熬到結業回國，你爺爺權威施壓與他交談，隻要他肯離開我，要什麽都可以給他。
    當他們得知我的身體狀況，無奈不去強求拆散我們。逼著他想出代孕的方式，讓宋氏延續子嗣。
    所以…你出生我並不知曉。所以…江朔，這一點，也是我一直以來無法給你解釋的部分。
    當初明明知道爺爺有什麽陰謀算計我，卻怎麽也沒想到是代孕這件事。直到祖母壽辰，我才從大家的彌天大網中，幡然醒悟。
    當時極度憤怒，使我衝昏了頭腦，居然…居然不搞清楚事實真像，就怒氣衝衝的找他算賬。”
    穆小吉捂著激動且哽咽的胸口，難受至極，小嶽緊張的安撫道：“少爺，您別說了，休息一下吧！”
    穆小吉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淚如泉湧的繼續道：“原本三年的時光裏，你們父子二人相互慰籍，是多麽幸福的時光。
    竟被我親手杖殺在手裏，結束了你的幸福，也結束了我的期許。”
    江朔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聽著爸爸講述的過往種種。
    “就拿有關小爹爹的事來說，我本應該坐下來和你心平氣和地商量，可我卻自以為是的擅自主張，決定不讓你參與進來。
    我一直覺得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沒必要參與，也秉承著孩子該有的模樣，就想著還你一個美好的童年時光。
    沒想到，卻忽略了你的感受，沒有考慮到你的情緒。我想盡辦法保護你，卻一次次在不經意間傷害了你。”
    說到這裏，穆小吉孱弱的身體氣若遊絲，讓人我見猶憐的心疼。
    江朔站在床邊，此刻心中五味雜陳，小手緊緊握著輸液的手，肩膀微微顫抖。
    聽完穆小吉的話，他緩緩抬起頭，臉上還掛著傾注的淚痕，眼睛哭得紅腫。
    “爸爸，你別再說了。”江朔帶著哭腔看著穆小吉，誠摯的說道：
    “爸爸，這次真的是我的錯，是我太任性，才會釀成這樣的大禍。
    曾經小爹爹每天指著畫作中的爸爸，告訴我他是爸爸，臭寶叫爸爸。
    我是那樣的期盼著爸爸能回來看我，很想知道爸爸是不是和小爹爹一樣疼愛我。
    見到你暴力的對待小爹爹時，小爹爹在我心目中樹立起來的爸爸形象，轟然崩塌。
    也是我的偏執，對你種下了很深的愁怨。從此在我心裏，隻有小爹爹之前的千叮嚀萬囑咐，叫我替他好好照顧你，爸爸的概念全然不複存在。
    如今了解了事情的曲折離奇，是我誤會爸爸，對不起。”
    穆小吉看著乖巧懂事的兒子，艱難地抬起輸液的那隻手，輕輕摸了摸江朔的頭，試圖安撫他：“傻孩子，別這麽說。”
    穆小吉再一次長舒一口氣，遺憾的道：“江朔，小爹爹真的醒不過來了，每次我病痛他能感知到我，就會在我的識海裏安撫我。
    他不屬於這個時代，所以即使沒有我那次的重傷，他也會沉睡不醒。”
    江朔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吸了吸鼻子明白小爹爹的由來，不禁安撫道：
    “爸爸，你別說了，保存體力盡快好起來。以後我會乖乖聽你的話，好好去上學，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他緊緊握住穆小吉的手，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又像是在向穆小吉承諾。
    穆小吉看著江朔，嘴角扯出一絲虛弱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好，爸爸相信你。我們都好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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