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碩話到嘴邊，忽然又閉了嘴。知道自己是闖禍了，這糙漢子也不便多說。
    言冉隻略帶深沉看一眼孟碩。
    若是自己今日能夠活下來，那他漠北第一力士就欠自己一份情，以後必然事事尊重，以他為先。
    若自己今日活不下來，恐怕陰間也能夠多拿幾份錢燭。
    從前這孟碩最看不慣自己，說他不出一份氣力卻多占軍功，如今這場景倒實在諷刺。
    顧不上這許多，趁著還有時間，隨後一道道命令下去穩住局麵。
    王爺已經沒有大礙，那麽雒陽多留一刻就會增加一分危險。
    “三千騎兵，勞煩王李二將軍各領一千親自在前開道收尾，撇去官道走林間小路，前後一百人各拖曳樹枝在馬尾上揚塵。”
    “暗衛顧兆，挑上精兵五百，以及手下影衛十人，於中間護衛王爺車駕。”
    “其餘五百人，勞煩曾都尉於側翼警惕。除了警惕之外，這五百人還要在兩側運送草料，我們不僅要回漠北，還要大張旗鼓地回去！”
    “現在你們還有兩個時辰去給馬買草料，越多越好！”
    ……
    言冉一向以奇謀詭譎聞名，糧草側翼軍行的道理，旁人也是第一次聽說，偏偏顧驍不在，言冉說什麽，那麽便是什麽。
    西南蜀都自然不會前來攪和，不過大小州郡亂成這樣，誰知道來些什麽不長眼的出來。
    兩個時辰後，他們上路了。
    因為言冉之前命令的緣故，三千騎兵護著顧驍前進馬車作一字長蛇陣，前前後後揚塵百米，仿若整個顧城騎兵都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人自遠處望過來，似乎足足有一萬騎兵絕塵而去。
    本有想要趁火打劫的閑散軍隊看情況不妙，見著這個情形掉頭就走。
    當此時，雒陽城破，全在幾大親貴族與衛無缺控製下。
    衛無缺不見人，其餘三家本著不願養虎為患的打算，想要截殺顧城王，然而一看這架勢，到底心底發虛。
    顧驍到底有多少兵力，隱在小樹林裏瞧不見，然而這麽看下去，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騎兵本不擅長進入密林，可是他們敢走就必然有詐，因此所有人都沒有敢行動。
    而真行動的，隻有一個秦家。
    秦奉先乃是一向老謀深算到不吃虧的老薑一個。
    平日裏關於變革或者重大意見決策從來都是見機行事的風頭草。
    就是天子親征失蹤，也沒有立即舉起大旗造反，可見這人平日裏，有多謹小慎微。
    不過這次，總以為其餘幾家不過自作聰明，他算準了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必然不會有幾萬騎兵同到雒陽，斷定言冉在故弄玄虛。
    情形倒是讓這人預測準確了，可惜到底這人膽小如鼠，就算是這樣也沒有直接圍攻，反而選擇最為穩妥的放箭。
    不然言冉那五百運送糧草的騎兵是來做什麽的呢？
    賭的就是沒有人真敢來圍攻！
    秦奉先一聲令下，兩千弓弩手齊齊發動，幾撥箭陣下去，“嗖嗖”幾下就沒有了一點兒聲響，林中灰塵倒多，人卻一個不見。
    三千騎兵，連帶著載著顧驍的馬車在箭雨下，莫名其妙消失不見。
    不僅僅是秦奉先以及其餘三路觀望的人驚訝，就是顧驍手底下幾位行進的將軍都奇怪得很，走著走著，怎麽還得了幾萬餘箭。
    卻不知道，沒進小樹林之前是一字長蛇陣，進了小樹林，將軍手底下的兩千人早自林中分散開來往前去，徒留押送糧草的五百軍士和王爺的馬車作成龍門陣團團圍住。
    言冉在馬車裏聽外麵箭雨聲煩，自己待在馬車裏看著自家王爺發呆。
    既已達成目的，趁著秦奉先愣神片刻，言冉之前已經甩開兩千人，這五百人再方便不過，鑽進林子裏自然更難尋到，秦奉先完全是吃了個啞巴虧。
    其餘三家見著這情況，心中暗自發笑，又道漠北第一智囊的言冉的確非同凡響，卻從未想過，若是他們幾家聯手，又如何來的之後的顧城王。
    等顧驍醒來的時候，兩千精甲騎兵於前後開道收尾，中間一千人護翼運送，已經脫離雒陽，正式走在了回雒陽的路上。
    言冉坐在顧驍馬車前算著他們王爺醒過來後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想著這時候顧驍該是醒了，正要撩開馬車簾子，裏邊的人冷著一張臉出來了，薄唇輕啟：“所有人都停下來。”
    言冉心道不好，卻快速下了馬車，較大的動作牽扯到大腿傷處，隻好低下頭暗自淺淺吸了口氣。
    顧驍自馬車中出來，黑沉著一張臉向自己周圍下屬暗衛橫掃了一，沉聲道：“是誰下命令離開的雒陽？”
    孟碩見著顧驍醒來，心中本是驚喜，然而顧驍話問出來，不免擔憂地看一眼言冉，自然不敢上前。
    言冉暗自歎一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隻好站出來道：“王爺，是我——”
    顧驍眸光一掃掃到了微微頷首的言冉。
    旁人不懂自己為何要回雒陽也就罷了，你言漸旭也不懂？
    “解釋！”
    言冉歎了一口氣，屏退左右，隻留下了顧驍手底下幾個出生入死的將軍。
    他躬身請罪道：“王爺此行，冒著生命危險進雒陽，不為尋找天子也當為找天子遺脈，不致正統消亡。王爺忠心天地可鑒，但是帝國已滅亡，天子下落不明，宮城付之一炬，怎可能還有遺脈存世。”
    說到這兒，言冉頓了頓，下定決心道：“更何況，帝國才剛消亡分裂，亂世豪雄並起，設使天下無孤，不知當幾人稱王，幾人稱帝！”
    設使天下無孤，不知幾人稱王，幾人稱帝！
    隻這一句，實則已經道出了在場幾位將軍心中所想，便是當今天子存世，怎麽受得起他們王爺的擁護？
    然而，言冉才一說完，顧驍冷漠著一張臉，徑直走到言冉麵前站立。
    顧驍在身量上自然還長於瘦弱的言冉，這般漠然看過去，的確有種盛氣淩人的氣勢。
    幾位將軍看著情形不大好，紛紛噤聲，隻當他們王爺訓斥一下言軍師也就罷了。
    如今情況特殊，還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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