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咋地了？對她們娘倆這麽好？”準備正式開做年夜飯之前，趁著幫老媽刷菜板的機會，楊睿湊過去低聲問道。

    楊媽剜了兒子一眼：“什麽咋地了？人家死了老公和老爹，我對人家好點不行？”

    這話楊睿倒是相信。楊媽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四鄰八坊都知道。

    “得了吧，要不是我事先警告你過年期間不許發脾氣甩臉子，得好好待客人，別丟了咱家的臉麵，還不知道你怎麽樣呢。”正準備煙花爆竹的楊爸不陰不陽嗆了一句。

    楊媽眼一瞪，正要頂回去，卻見蘇塔海姆跑進來，問楊爸花炮準備的怎麽樣了，忙換上一副笑臉：“放炮的時候你站遠點，看他們點就是了。”

    蘇塔海姆聽不懂，看向楊睿。楊睿笑嘻嘻地“翻譯”道：“她說你應該第一個點炮，驅驅邪氣。”蘇塔海姆眼前一亮，狠狠抱了楊媽一下，大聲道：“楊，我愛你們全家！”搶過楊爸手中的線香，忙不迭衝出門去了。

    “哎我讓你……”楊媽目瞪口呆看著蘇塔海姆，瞪著楊睿道：“你怎麽跟她說的？”

    “完全按照你的原話，不過人家不聽，剛才喊的那句意思是‘楊，你媽太可愛了’，人家嫌你把她當小孩呢。”楊睿現在對爸媽撒起善意的謊言來，完全麵不改色心不跳。

    楊媽歎了口氣：“這孩子……能吃能玩就好，比把啥事都悶在心裏強。哎，瑪莎，你咋來了？”

    “我可以幫忙嗎？中國人的年夜飯裏加上印第安菜色，不知合不合適？”瑪莎今天換上一身大紅，顯得年輕了好幾歲，精神頭十足，笑盈盈地走進廚房。

    楊睿把瑪莎的話翻譯過去，楊媽大喜：“那感情好！我還想跟你學兩手呢！楊睿，你來打下手，給我們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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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足飯飽，五個人為這點事嗑瓜子剝花生，收看實況轉播的春節聯歡晚會，一身印第安傳統服飾的瑪莎母女聽不懂也跟著嘻嘻哈哈，居然很有點一家子的氣氛。

    蘇塔海姆跟著楊爸喝了點黃酒，此刻興致上來，拍著楊睿肩頭道：“嗨，你不請我跳支舞嗎？”楊睿一愕，連連搖頭道：“如果散打算舞蹈的話，我倒是會一些。”蘇塔海姆不由分說把他拽到客廳中間，跳起了印第安傳統舞，模仿野牛、麋鹿、火雞等動物的動作，簡單明快，一學就會，但要跳好卻也不易。楊睿撲騰兩下，漸漸放開了，往往自出機杼，不再完全跟著小丫頭亦步亦趨，雖然滑稽，卻為節日平添了幾分活力和喜慶。

    楊媽笑咪咪地看著兒子支手叉腳東竄西跳，又看看活力四射的蘇塔海姆，低聲對楊爸嘀咕道：“就是年紀差得大了點，要是差個兩三歲……四五歲也行啊。”楊爸嗬嗬兩聲，不置可否，但心底卻對一個文化背景生活習慣都與自己大相徑庭的外國兒媳婦頗為抵觸，更不要說還是個喜歡喝兩盅的印第安小丫頭了。

    屋內暖氣正旺，一圈跳完，楊睿和蘇塔海姆都是大汗淋漓，各拿出一聽冰鎮啤酒咚咚猛灌。蘇塔海姆見無人注意自己，低聲對楊睿道：“現在我們該去哪裏找天蛾人？——我這段時間不會上學，有時間陪你。”

    楊睿沉吟一下，望著窗外一朵冉冉升起的煙花，舉起啤酒瓶遮住嘴道：“‘在舊世界崩潰後建立的新世界中誕生的神’，還記不記得你媽說的這句話？”

    蘇塔海姆點點頭，望了母親一眼。

    “聖地有很多壁畫，最早的大概有上千年的曆史，但和天蛾人有關的隻有十四幅，其中最早的一幅，從覆蓋的碳酸鈣的厚度來判斷，也不過兩百多年的曆史。”楊睿放下瓶子，捏著一根烤腸慢慢品嚐。“我們不妨假設天蛾人就是兩百多年前來到北美大陸的，那麽那時候有什麽事，可以被看作‘舊世界的崩潰和新世界的建立’？”

    蘇塔海姆想了想：“法國大革命？美國獨立？”

    “賓果！”楊睿打了個榧子。“關於‘新世界的建立’，我的觀點和你一致。不過‘舊世界的崩潰’，你的眼光可以稍稍放遠一點：歐洲思想啟蒙運動！這是真真正正的全歐洲覺醒運動，波及範圍比文藝複興和宗教改革大得多，完全可以被視為舊世界毀滅的標誌。”

    “你認為天蛾人是從歐洲來到北美的？”

    “想想看，蘇塔海姆，在歐洲，一隻巨型蝙蝠會被視為什麽？惡魔！女巫！吸血鬼！應該綁在火刑柱上，撒上鹽巴胡椒迷迭香！但是歐洲的敵基督教派也是源遠流長，想想聖地裏的人骨巴比倫塔，蘇塔海姆，敵基督的標致。”楊睿的聲音飄渺，神情詭秘。“我們假設有個敵基督教派崇拜巨型蝙蝠，在新大陸被發現之前……”

    “什麽新大陸？被誰發現？”蘇塔海姆冷冷道。

    楊睿一愕，這才想起北美印第安人對這個表述非常不滿。他們在近兩萬年前就來到北美並大量繁衍生息，比歐洲人早了幾百輩子，這片土地憑什麽被算作“被哥倫布發現的新大陸”？忙改口道：“抱歉，在歐洲人找到北美洲之後，那個崇拜巨型蝙蝠的敵基督教派會怎麽做呢？又恰逢啟蒙運動，宗教受到嚴厲批判，資產階級興起，封建勢力反撲，社會日漸混亂，哪裏是最好的去處呢？蘇塔海姆？而且西弗吉尼亞距離東海岸並不遠，歐洲人在東海岸登陸，一個月內就能抵達西弗吉尼亞！”

    “歐洲有這麽大的蝙蝠？”蘇塔海姆沒接楊睿的話茬，自顧問道。

    “西弗吉尼亞的緯度和意大利、西班牙、地中海差不多，天蛾人能在那裏生存，為什麽不能在南歐生存？想想它的巨大體型和厚毛，我相信它的生存範圍還能更靠北一些，法國、德國、波蘭，還有……”楊睿頓了一下，聲線微微上揚。“烏克蘭。”

    蘇塔海姆敏銳地抓住了這個異常。“烏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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