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舟看了看葉逸情，再看了看那條白蛇。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葉家夫人能好整以暇地坐在那，淡然品茗。
    那靈寵林寒舟也見過幾次，要麽就是在呼呼大睡，要麽就是在賣萌撒嬌。
    林寒舟做夢都沒想到，這，竟是隻四階靈寵！
    全翰海鎮，都找不到第二隻四階靈寵！
    我去！
    這葉兄到底什麽來頭？
    第一天過去。
    血腥味引來了更多的妖獸。妖獸不停地對林家發起攻擊，悍不畏死。
    葉逸情和小白合作，斬殺了三隻高階妖獸，四十餘隻低階妖獸。
    妖獸終於被殺怕了。足足一個時辰，再沒有妖獸出現。
    小院裏堆滿了妖獸的屍體。
    林寒舟忙著剖皮、抽筋、剔骨……
    他眼神狂熱。這都是靈石啊，白嘩嘩的靈石啊。
    這麽多靈石……死就死了，值！
    闖過幻幽封天陣的妖獸越來越多。
    殺戮，無一刻停歇，從鎮東蔓延過鎮西，漸漸覆蓋全鎮。
    “逸情，”雲淨梵看著葉逸情，欲言又止。
    “你想讓我出去看看？”
    “畢竟都是活生生的人，能救幾個就是幾個。”
    “好，小白留下。”
    “那你呢？”
    “我有流雲水行靴。就算打不過，總逃得了。”
    “小心點。”
    “你重傷未愈，千萬千萬別出手。”
    “好！”
    葉逸情身形如煙，流雲步踏處隻餘殘影。
    他遁出小院。
    遠處，廝殺聲與慘叫聲如潮水般翻湧，淒厲的獸吼聲刺破夜空，與房屋倒塌的轟鳴糅合成一團。
    烈焰衝天，黑煙盤旋，將半邊天空染成灰燼。法術炸裂的靈光在濃煙中不停閃爍，又不停熄滅。
    如同那一個個正消逝的生命！
    整座翰海鎮，正在血與火中沉淪。
    而眼前……
    蘇娘子癱坐在門檻上，懷裏還抱著半截身子——是她剛及笄的女兒，小姑娘的藕荷色裙，如血荷般，盛開在滿地血腥中。
    三丈外，一隻鐵背蒼狼正在啃食她女兒的半邊身體。
    葉逸情如風一般掠過，碧水青鋒劍下，飛起好大一顆狼頭。
    葉逸情站在蘇娘子麵前。
    蘇娘子依舊呆呆地坐在那，癡癡地撫摸著她女兒的臉。
    那張臉倒保存的完好。
    很漂亮。
    葉逸情轉身，離去。
    救不了了，她的心已死。
    巷子裏，有過幾麵之緣的左鄰右舍，正在那攜手殺獸。
    看到葉逸情，眼中現出敬畏。
    他們親眼看到，一隻又一隻妖獸嘶吼著撲向那座小院。
    然後，沒有出來。
    葉逸情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向巷子外殺去。
    沒幾步，耳邊傳來哭喊聲。
    葉逸情身形如電，掠了過去，看到一名女修，正使勁拿頭往假山撞，撞得頭破血流，猶不罷休。
    一個約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正拚命地抱住她，喊道：“娘、娘，你怎麽了，你醒醒。”
    葉逸情看一眼地上三具赤瞳妖蝠的屍體。他歎道：“你娘中了妖蝠的毒，毒性已入腦。”
    小丫頭“噗通”一聲跪在葉逸情麵前：“上仙，求求你救救我娘，求你了。”
    葉逸情使出水月訣。
    月華下，女修勉強恢複些神識。她顫聲說道：“求道友救、救救我孩子，奴家來世必結草銜環，以報道友大恩！”
    葉逸情歎道：“我盡量。”
    女修哽咽著說道：“多謝！”
    然後她一掌，拍向自己天靈蓋。
    鮮血四濺。
    她倒地死去。
    小丫頭大叫一聲“娘”，跪地痛哭。
    葉逸情神識一轉，發現假山後有一個地窖，上麵布有二階隱匿陣。
    葉逸情對小丫頭說道：“你進去躲躲，晚點我來接你。”
    小丫頭強忍悲傷，鑽進地窖。
    葉逸情激活符陣，轉身離去。
    獸亂之中，浩劫之下，葉逸情原本隻想著，保護好自己和自己愛的人。其他的，無能為力。
    可親眼所見的一幕幕太過慘烈。
    葉逸情握緊了手中的碧水青鋒劍……
    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再一劍斬殺一頭妖猴後，葉逸情抽身急退。
    《太虛混元經》讓他的真元，其質勝過尋常煉氣大圓滿數十倍，其量勝過尋常煉氣大圓滿最少五倍。
    雖隻半步築基，但葉逸情真元的質量，猶在尋常築基真修之上。
    但，也經不住如此慘烈的廝殺。
    當體內真元隻剩五分之一時，葉逸情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他可以拚命去救可以救的人，但他不可能為救陌生人，而真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他沒那麽偉大。
    當葉逸情回到地窖那時，一眼看到，那個小丫頭正站在院中，瑟瑟發抖。
    葉逸情怒了：“你出來幹嘛……”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清了小丫頭臉上的絕望和恐懼。
    葉逸情神識一凝……
    地窖那，竄出一隻蒼狼。
    葉逸情怒目圓睜，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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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狼揮爪，像撕紙一般，將小丫頭撕成兩半。
    葉逸情怒道：“你該死！”
    蒼狼轉身就逃。
    三根藤蔓從地上竄起，死死將它束縛住。
    寒光一閃。
    它的頭顱滾地。
    葉逸情伸出顫抖的手，抹去小丫頭死不瞑目的雙眼。
    他將小丫頭的半邊殘軀，放到她母親身邊。
    他低聲說道：“對不起，我沒能救下你的孩子。”
    他就地坐下，任由鮮血浸濕了自己的衣。
    他看著這座在血與火中沉淪、在生與死中毀滅的仙鎮。
    他歎道：“這就是真實的修仙世界啊。”
    “我已經無限放大了它的殘酷。”
    “可是，嗬嗬，我還是天真了。”
    夜風涼涼，葉逸情在地上坐了好久。
    直到他眼前出現一個人。
    雲淨梵。
    她終於還是出來了。
    葉逸情急忙上前，一把將她抱在懷中。
    他不想她看到這一幕。
    她是聖女！
    雲淨梵的身子很輕。
    就像是一具空殼。
    空殼裏裝著一種名叫“悲傷”的東西，還有一種名叫“痛苦”的東西。
    所以輕飄飄的。
    葉逸情吻著她的頭發，說道：“回去吧，梵！”
    雲淨梵依偎在他懷中，輕輕說道：“從前我坐在靈霄殿裏，看著腳下無限遼闊的大地。我說，這世界可真美啊。我身邊的人都說，是啊，這世界可真美！”
    “現在我站在這，看到四周的血腥和殺戮，我才知道……“
    “原來這錦繡山河，是用無數屍骨堆砌而成。而我，嗬嗬，不過是站在屍山上賞景的瞎子！”
    “對不起！”她低聲，喃喃說道。
    這聲“對不起”，瞬間將葉逸情的心，提到嗓子口那。
    葉逸情勉強笑道：“對不起什麽？你看，我殺了好多妖獸，救了好多人。”
    “這次獸亂跟以往完全不同。”雲淨梵輕輕說道。
    “是因為我，對不對？”
    她的聲音在風中飄蕩：“他們是因我而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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