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淵七拐八繞的追蹤下，耗時良久，才終於發現了千年蚌妖的氣息所在。
    在一處不起眼的湖心小島上，用幾根竹竿搭了一個晾衣服的架子。
    上麵擺放著幾件洗的發白的舊書生長衫。
    開墾出的一畝田中，一個挽著褲腿的青年男子，正奮力揮舞著鋤頭，在田間耕作。
    男子五官周正，身形並不瘦弱，揮舞著鋤頭也是真把式，一畝田也被調理的很是不錯。
    而在田頭的幾間木屋內，顧淵也見到了消失的蚌妖。
    此時的蚌妖已經是徹底變化人形，穿著一件農家麻衣，與普通農婦看起來無甚區別，隻是皮膚相貌遠勝些。
    在察覺到顧淵追來之時，此女眸中也閃過一絲黯然，又看了看遠處的正在田裏揮汗如雨的男子，便係上圍裙，繼續轉頭走進夥房忙活了起來。
    降落在小島上的顧淵，感受著輕撫的湖風，幾尾青魚在湖中遊弋著。
    顧淵一步一步走著，看著男子在田裏種著的粟米，還有兩隻大黃狗在田裏撒歡的跑著。
    嗅到了陌生人的氣息，兩隻大黃狗一溜煙跑到顧淵麵前，犬吠個不停。
    叫聲也引來男子的注意，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島上的陌生人，青年卻麵露和煦笑，十分開心的問道：“這位仁兄可是來此賞景？”
    顧淵點了點頭回道：“正是！”
    “兄台這處居所環境當真不錯，湖畔雅居呀。”
    “不知如何稱呼？”
    見人誇讚起自己的居所，青年開心道：“在下袁千帆，”
    “此島雖然不大，但一對人足矣。耕田、讀書、賞景此等生活，就是神仙也不及也。”
    聽到袁千凡的自述，顧淵倏然一笑：“袁兄真性情中人呀。”
    二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待到那女子招呼著，二人的聊天才作罷。
    “千帆，吃飯啦。”
    袁千凡扛起鋤頭，拉著顧淵的手客氣道：“顧兄弟帶你嚐嚐芸娘的手藝，呃不對，我家娘子的手藝。”
    “嘿嘿，待會還得麻煩兄弟你幫忙做個見證呢。”
    木桌上，隻有簡單幾道小菜和一碟魚羹，名叫芸娘的蚌妖女子，為袁千帆和顧淵布上碗筷。
    袁千帆拉著芸娘的手介紹道：“顧兄弟，這位就是我跟你說得我家娘子。”
    “芸娘，這位是顧淵顧兄弟。”
    芸娘當著袁千帆的麵強顏歡笑道：“芸娘見過顧兄弟。”
    顧淵也客氣回禮道：“嗬嗬，今日不知是二位的大日子，貿然來訪，唐突了，還望兩位勿怪。”
    袁千帆滿不在意的揮揮手：\"顧兄弟這是哪裏話，今日你來的正是時候，千帆正要麻煩你當個見證人，今日可是我和芸娘成親的日子。\"
    “隻可惜島上沒有準備酒...”
    顧淵微微笑道：“袁兄不必懊惱，恰巧我這酒囊還有些酒，正好當作賀禮了。”
    袁千帆聞言大喜，為顧淵斟上一杯，後又為自己和芸娘斟上一杯。
    “顧兄弟，敬你！”
    三人就著桌上幾道小菜，邊聊邊聊著，看著桌上菜色不多，芸娘又起身去往夥房給二人準備些下酒菜。
    酒勁上來的袁千帆看著醞釀離去的背影，又看向顧淵正色道：“顧兄弟是為我家娘子來的吧！”
    “不錯。”
    顧淵的回道十分幹脆，袁千帆也沒有任何詫異之色，將碗中酒飲盡，抬起頭顱追憶道：“我與芸娘相識已有十餘年之久了，她的身世我並不了解，但我也從未多問起。”
    “她身上的確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每逢月圓之夜，她才會現身與我一見，之後便會消失一段時間。”
    “所以她的身份你是知曉一些的？”
    顧淵直視袁千帆反問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袁千帆鄭重的點了點頭。
    躲開門框後麵的芸娘，知道自己隱瞞的身份即將被道出，緊緊攥著衣服，卻不敢出言去阻攔。
    “你家娘子乃是一隻千年蚌妖所化，隻有在月圓之夜，她才可以可以化作人身與你相見一次。”
    在聽到自家娘子真實身份的那一刻，袁千帆並沒有出現驚恐之色，隻覺心中縈繞許久的疑惑和不安終於釋然，神色淡然的看著顧淵。
    “謝顧兄弟為我解惑，但這並沒有什麽，我袁千帆雖是讀書人，卻並非食古不化。”
    “我不過是一凡人，又有什麽值得芸娘惦念，就算她想害我，又能得到什麽。”
    “人妖未嚐不可相戀，而我對芸娘也是真心相待，每一次相逢的時光都是快樂幸福的，我又執著於什麽本相呢。”
    聽到袁千帆的話語，躲在門框後麵的芸娘，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悄然滑落。
    “芸娘，下酒菜就先不必做了，趁著顧兄弟在這見證，我們先拜過天地。”
    袁千帆輕輕拭去芸娘臉上的淚痕，拉著芸娘的手在顧淵、湖風、柳樹和兩隻大黃狗的麵，跪倒在天地麵前。
    芸娘凝望著麵前的夫君，聲音哽咽著：“千帆....”
    顧淵此時也將頭別過，二人的溫存畫麵他也不好多看。
    當一番簡單的禮節叩拜完成之後，芸娘從體內取出了那枚被人覬覦已久，有著許多功效的蚌珠。
    晶瑩剔透的蚌珠，閃爍著月白色光澤，獨特的香氣在小島上散播開來。
    “這便是閣下此行的目標吧，隻要能放過我夫君一命，此珠你盡管拿走。”
    “如今我已經化形成人，隻要能跟夫君在一起，蚌珠對我來說意義不大，長生非我求！”
    袁千帆看著這一幕，麵色悲痛：“芸娘，你不必管我，死矣，千帆無懼。此生無悔了。”
    顧淵看著麵色決絕的二人，輕歎一聲，並未接過蚌珠。
    將碗中最後一口酒飲下，對著袁千帆二人道了聲恭喜，便化作一抹流光離開了觀瀾湖。
    木桌上隻餘下，一張字帖。
    正是芸娘在湖中洞府所遺留的那副臨摹字帖。
    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
    而我獨缺，你一生的了解。
    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回。
    手書無愧，無懼人間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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