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靈神君沉聲道：“雲瑤星君神魂俱滅。”
    “啪！”
    白玉筆杆在帝君指間斷成兩截。
    殿內死寂，唯有更漏滴水聲聲。
    西靈帝君怔怔望著案上濺開的墨漬，忽然覺得胸口發悶。
    這本不該有的。
    千年來，他避她如蛇蠍，厭她如附骨之疽。
    可此刻，眼前卻浮現出她初化形時的模樣。
    那個在蟠桃會上偷偷拽他袖角的小星君，眼底盛著九天星河。
    “帝君？”玄靈神君小心抬頭，卻見自家主子麵色煞白，修長手指正死死按著心口。
    西靈帝君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心悸。
    明明厭惡其糾纏，可當聽到‘神魂俱滅’四個字時，胸腔裏突然翻湧起陌生的絞痛。
    “詳細說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何人動的手？”
    “據雲瑤仙宮那邊傳來的消息，昨日雲瑤星君出門，不久後命魂燈被發現熄滅。至於星君去了何處，見了何人？無人所知。”
    “青華帝君那邊可有何消息？”
    “已通知了淩霄殿，青華帝君暫時未有任何反應。”
    西靈帝君負手立於雲窗前，指節捏得發白。
    “查。”他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動用太虛天所有天機鏡，給本君一寸寸照遍九重天。"
    西靈帝君轉身，“本君要知道她最後去了哪！見了誰！”
    玄靈神君很是詫異帝君的反應。
    玉瑤星君的父君青華帝君，至今還沉默著，沒曾想平日裏極為厭惡她的主子，竟然會大動幹戈。
    “還有……去命魂殿，取她、取一縷殘魂氣息來……”
    玄靈神君有些為難，“帝君，雲瑤星君神魂俱滅，隻怕命魂殿那邊……”
    “罷了！”
    西靈帝君長袖一揮，身影已化作一縷青煙消失於殿內。
    永恒天，一抹孤影裂空而至，天機閣外，原本周天運轉的星軌驟然凝滯。
    天機閣閣主玄微子端坐天機台上，手中先天八卦盤自行輪轉。
    他鶴發童顏，一襲素白道袍不染塵埃，雙眸中似有星河生滅。
    “帝君何來？”聲音不疾不徐，卻讓整座天機閣的時空都為之凝固。
    西靈帝君紫金冠冕微傾，竟執了半禮：“請閣主開天衍術。”
    玄微子手中八卦盤突然停駐在‘坎’位，他抬眸看向西靈帝君，目光似能穿透萬千因果，“為玉瑤星君？”
    見西靈帝君沉默，玄微子輕撫長須：“天衍術窺天機，需以神之本源為引。帝君可知，便是你這等修為，也要折損三花？”
    殿內九盞先天命燈無風自動，映得西靈帝君麵容明滅不定。
    他翻掌祭出本命帝印，紫氣東來三千裏。
    “以此為酬。”
    玄微子終於動容。
    他歎息一聲，“老朽位列三清客，不沾因果久矣。今日破例，隻問帝君一句。”
    “值得麽？”
    西靈帝君看向玄微子身後那幅混沌星圖，圖中倒映著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情愫。
    “本君……需知真相。”
    玄微子不再多言，抬手招來混元拂塵。塵絲掃過之處，七十二道星軌同時亮起，在虛空交織成河圖洛書。
    他每劃一道軌跡，鬢角便多一縷銀絲。
    “天衍無極，溯本追源。”
    隨著古老咒言，整座天機閣開始震顫。
    玄微子頭頂三花顯現，其中一朵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而西靈帝君的帝印中的紫氣不斷湧入星圖之中。
    七十二道星軌突然劇烈震顫，發出刺耳的嗡鳴。
    玄微子手中八卦盤‘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細紋，他雪白的長眉猛然皺起。
    “這……”
    光幕中霧氣翻湧，仿佛有隻無形大手在攪動天機。
    那些本該清晰的畫麵，此刻卻如同蒙上了一層混沌紗帳，任憑星力如何衝刷，都看不真切。
    玄微子麵色驟變，指訣連變三式，“天衍無極，破障！”
    三朵本源道花同時綻放，磅礴神力灌入光幕。然而霧氣非但不散，反而凝結成一道道天道禁製，將窺探之力盡數反彈。
    “噗——”
    玄微子猛地噴出一口金血，染紅了雪白長須。
    他踉蹌後退三步，眼中滿是驚駭。
    “天道屏蔽！！！”
    “這、這……怎可能能！”
    西靈帝君麵容瞬間慘白，手中帝印紫氣暴漲，竟要親自施為。
    “本君不信！”
    “帝君且慢！”玄微子急忙阻攔，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能讓天道遮掩的因果，必涉及九重天根本禁忌。再探下去，恐遭天譴！”
    玄微子擦去嘴角金血，顫聲道：“老朽執掌天機閣十萬年，從未見過此等情形。”
    話音未落，光幕中的混沌霧氣突然翻滾凝聚，竟化作一個巨大的‘禁’字道文。
    那道文一出，整座天機閣的命燈同時熄滅，七十二星軌盡數崩斷！
    西靈帝君與玄微子同時悶哼一聲，各自本源都受到震蕩。
    待光芒散盡，光幕已碎成點點靈光，而關於玉瑤星君的最後痕跡，似乎也被天道徹底抹去。
    玄微子望著滿地星軌碎片，蒼老的麵容上首次露出懼色。
    “帝君，此事到此為止吧。”
    西靈帝君沉默良久，忽然低笑出聲。
    那笑聲裏帶著說不出的蒼涼，震得閣頂星辰簌簌墜落。
    他抬手接住一顆墜落的星子，看著它在掌心化作齏粉，就像那個再也尋不到的人。
    玄微子枯瘦的手指仍懸在破碎的八卦盤上，指間纏繞著一縷若有若無的金色氣息。
    “這是……”玄微子瞳孔驟然收縮，指尖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天刑之力！”
    在竟然其上感受到一絲微不可察的天刑之力！
    那可是消失了數十萬栽的天刑之力！
    西靈帝君聞言麵容瞬間血色盡褪，“你說什麽？”
    玄微子深吸一口氣，將那縷氣息引至一盞琉璃燈前。
    金光沒入燈焰的刹那，燈芯竟發出‘嗤’的聲響，瞬間化為灰燼。
    “不會有錯。”玄微子聲音發緊，“這是最純粹的天刑法則，專誅大罪孽者。”
    他抬頭看向西靈帝君，眼中帶著幾分不忍，“玉瑤星君她……怕是觸犯了天道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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