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沒！張婆婆真能修仙了！”挎菜籃的婦人死死攥住女兒手腕，“娘明年定要好生積德行善，爭取明年登上高台，接受林青公賜福。”
    “五品！那小子直接晉階了！”幾個妖獸修士擠在最前排，盯著少年妖尾的赤芒直咽口水。
    最激動的是殘障人群。斷臂青年盯著台上重生的老者，指甲掐進掌心；咳血多年的書生突然挺直腰杆，眼底燃起希望；連被母親抱著的畸形孩童都咿咿呀呀伸手，想去抓空中飄落的金色光點。
    “明年、明年我一定要上台！”
    每一次神之賜福後，這念頭便會在千萬人心中瘋長，一次次加深，一次次變得更加堅定。
    作惡的變少，行善的人變多。
    曾經那個灰暗，被絕望籠罩的灰暗世界，在不知不覺中，已脫胎換骨。
    高台青藤上，被封住嘴的右使驚恐地發現：那些凡人眼中迸發的，分明是比香火願力更純粹的東西，是甘願將性命托付的赤誠，是窮盡一生也要追逐的光。
    賜福結束，林青將右使帶走，他輕輕抬手，一縷神光籠罩在右使全全身。
    霎那間，右使驚覺自己懸在一片青色星海之中。
    四肢如灌鉛般沉重，連獬豸令都感應不到。
    右使駭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如書頁般翻動——
    大司命的密令、中域的情況、鎮邪司情況、甚至心底對神棄之地的輕蔑，全被纖毫畢現地抽離檢視。
    “三日之期。”
    “原來如此。”
    林青分出一縷分神，施展附神術。
    右使突覺眉心一涼，一縷青光如遊魚般鑽入識海，自己的神魂竟被硬生生擠到角落。
    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自動結印，從懷中掏出備用破界符。
    這本是保命後手，此刻卻被附體的那縷分神操控。
    子夜時分，郊外荒塚。
    ‘右使林青’麵無表情地捏碎符籙，虛空裂隙應聲而開。
    臨踏入前，他忽然回頭望了眼城池方向，瞳底青芒一閃而逝。
    當裂隙閉合後，真正的右使才重新掌控身體，卻發現自己正站在九龍山祭壇中央。
    大司命的臉近在咫尺，而他的舌尖，正不受控製地吐出一句。
    “神棄之地，一切如常。”
    與此同時，扁舟之上的林青赫然睜開眼，嘴裏低喃一聲。
    “好一個鎮邪司！”
    扁舟穿雲破霧已大半個月，終於在某個晨曦微露的時分，遠方地平線上浮現出九道蜿蜒起伏的陰影。
    九龍山赫然進入三人視野。
    九條磅礴山脈如巨龍盤臥，山脊嶙峋似龍鱗開合，峰頂雲霧繚繞處隱約可見龍角般的崢嶸怪石。
    主峰直插雲霄，山腰以上盡數隱沒在金色霞光中，仿佛被天火淬煉過一般。
    九條山脈竟呈螺旋狀環繞中心主峰，如同九條巨龍朝聖般低伏。
    “好濃的靈氣。”小青霄剛探出頭，就被撲麵而來的靈霧嗆得連打三個噴嚏。
    那霧氣中竟凝結著細小的靈液珠子，落在皮膚上涼沁沁的直往毛孔裏鑽。
    隻見山腳環繞的護山河寬逾千丈，水麵看似平靜，卻隱約可見百丈長的黑影在水下遊弋。
    偶爾翻起的浪花間，閃過比門板還寬的青鱗。
    那分是已開靈智的九階妖獸！
    林青指尖輕點舟舷，扁舟懸停在河流三裏外。
    從這個距離能清晰看見，河岸每隔百步就矗立著一座黑鐵碑，碑上密密麻麻刻滿名字。最近一座碑前，赫然跪著個被鐵鏈貫穿琵琶骨的修士，正機械地往碑上塗抹自己的血。
    “九龍山……”林青眸中道紋流轉，忽然輕聲道：“不是龍。”
    其餘二人聞言細看，才驚覺那九道山脈的‘龍鱗’紋路，實則是無數首尾相連的符咒。
    整座山根本就是一座鎮封大陣！
    能用此等大手筆封禁之地，隻怕不簡單。
    穿越中域這大半個月，三人真切感受到這片天地的鍾靈毓秀。
    扁舟掠過之處，靈脈如龍脊般在大地起伏，隨便一處無名山穀的靈氣濃度，都堪比西域的洞天福地。溪流中淌的是瓊漿玉液般的靈泉，崖壁上生長的野果都泛著淡淡寶光。
    “難怪中域修士看不上其他靈域。”白玄風接住一枚被風刮來的朱果，“這等好東西，在此地卻顯得尋常。”
    “五大靈域中，確實唯有中域稱得上‘奪天獨厚’。”林青望著遠處藥田中成片的千年靈參。
    扁舟剛飛行至九龍山百裏外時，突然，九龍山的方向傳來一聲震天的鍾聲。
    “鐺——”
    第一聲鍾鳴炸響時，九龍山巔的雲霧陡然沸騰。
    正在批閱卷宗的大司命手腕一抖，朱砂筆在‘斬’字上拖出長長紅痕。這位素來以冷峻著稱的鎮邪司主宰，差點沒握住手中的筆。
    “鐺——”
    第二聲震碎主峰積雪，山腰處巡邏的紫衣衛齊刷刷仰頭轉向鍾聲所在的方向。為首統領瞳孔緊縮，眼底有欣喜、有激動。
    他在鎮邪司當差三百年，從未聽過第二聲鍾響。
    “鐺——”
    第三聲驚起護山河中萬千妖獸，九階的吞天鱷竟瑟瑟發抖沉入河底。正在往戒碑上刻罪名的執事手一滑，險些削掉自己手指。
    “鐺！鐺！鐺！”
    當鍾聲響到第六聲時，整座九龍山已亂作一團。
    閉關的長老們破關而出，煉丹房的爐火接連炸膛。
    大司命急急的衝向山頂白玉廣場，身後跟著左右使，以及一群執事。
    “鐺——”
    第七聲蕩開千裏雲海，山腳三千戒碑同時迸發血光。
    那些被鎖在碑前的罪人們驚愕的發現，身上的禁製鎖鏈正在震顫。
    “外麵出了何事？”艱難的仰頭，朝著窗外望去。
    “哼！最好是大敵來犯，將這群狗樣娘的，統統都殺了。”一名四肢被蝕骨針穿透的修士，惡狠狠的詛咒著。
    “鐺！”
    第八聲響起時，大司命連同身後跟隨著的鎮邪司一眾人等，齊齊跪在白玉廣場前。
    當最後一聲鍾鳴撕裂蒼穹，九條山脈竟同時泛起金光。
    所有鎮邪司修士都看到了永生難忘的景象。
    主峰上空，九道龍形虛影盤旋交織，最終凝成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
    這是迎神鍾設立數萬年來，首次九響齊鳴！
    “九九歸一……”大司命的聲音因興奮而微顫，仰頭朝著九重天方向五體投地，“恭迎上神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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