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碩沒著急反駁，而是耐心問道：
    “怎麽個兩碼事？”
    “您說給我聽聽。”
    男子本本分分解釋道：
    “您剛調來，肯定是不了解，我們聽那老鄉說，海水的溫度、鹽度稍微有點變化，那些海貨就生病，嚴重的還成片成片地死！”
    “買藥治病吧，又不知道該用啥藥，用錯了，更是雪上加霜。”
    “而且，我們養淡水魚用的飼料，在海水裏根本不管用，得重新買專門的飼料。”
    “您說，這些成本誰來給？誰給得起？”
    “俺們老百姓年年要花多少錢在這飼料上？你說補貼補貼……那補貼就算真能到我們手裏，還能剩得下幾個錢？”
    張碩一時間啞口無言，農戶補貼其實沒什麽人敢貪，因為這關乎民生，拿了是要掉腦袋的，像王衛平那樣屁股極其不端正的人是例外，一個省也看不著幾個。
    但問題就出現在這裏。
    沒什麽人敢貪，一方麵是因為重要，另一方麵……
    實在是沒什麽油水可貪。
    每年的農戶補貼就那麽點。
    “我們這些養殖戶啊，大多沒什麽文化，年紀也大了，學新東西可費勁了！就怕到時候，錢花了，精力搭進去了，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那我們可真就沒活路了。”
    “張局長，我看你這麽年輕，你應該是剛調過來基層，那個姓塗的王八蛋，搞了一堆爛攤子出來，結果人跑了！”
    “咱能不能把他給抓起來？給咱老百姓出口惡氣！”
    男子越說越激動，雙手不自覺地比劃著，眼中隱隱泛起淚花。
    張碩喝了一口水，再次問道：“要是咱們縣政府，再多給你申請一些補貼呢？情況會不會更好一些？”
    “張局長，您說的補貼，我們當然盼著。”
    “可這轉型的風險實在太大了，一家人的生計都壓在這上頭，容不得半點閃失啊！”
    “之前擴大淡水養殖規模，借的錢到現在都還沒還清，要是這次再出岔子，我們拿什麽去還啊？你說的補貼，能覆蓋全部嗎？”
    男子長歎一口氣，眼神中滿是無助與迷茫。
    緊緊盯著張碩，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到一絲安慰。
    張碩身子微微前後仰。
    盯著天花板思考了幾秒。
    腦海裏盤算著。
    隨後。
    他目光堅定，耐心地說道：
    “我理解您的擔憂，之前的挫折讓您心有餘悸，這太正常了，但這次不一樣，我既然提出這個方案，就可以給你足夠的幫助。”
    “首先，關於海水養殖的技術難題。”
    “我可以直接從省裏邀請頂尖的海水養殖人才，讓他們全程駐鎮指導，為你和鎮裏的其他養殖戶，量身定製一套詳細方案。
    “他們都有很豐富的實戰經驗，保管能讓您滿意。”
    “其次，我私人掏錢盤場地，給想學海水養殖的農戶開培訓班，從最基礎的知識教起，一步步帶著大家上手，保證讓您和鄉親們都能學會。”
    男子聽到這話，頓時有些緊張：“不收錢？”
    “不收錢！”
    張碩再次點頭。
    這是解決民生問題，是一定能看到回報的，再說能花幾個錢？他一個縣發改局局長兼黨組書記，總不至於連調動這點資金的資格都沒有吧？
    接著往下說：
    “再說成本問題，除了我提到的補貼，在飼料采購上，我會以政府名義牽頭，和大型海水飼料供應商談團購，幫大家把成本壓到最低。”
    發改局局長出麵談，這個麵子不可能不給吧？
    “據我所知，海水養殖的產品，市場價格普遍比淡水養殖的要高，銷路也更廣，隻要咱們養出品質，收入肯定比以前更可觀。”
    “這兩大痛點，我都能給您解決。”
    “最主要的……咱們江安鎮最近正在建設物流產業園，到時候我讓他們做一個冷庫出來，你們養殖的所有海貨，都可以就近銷出去。”
    “不愁掙不到錢！”
    聽聞張碩這話，眼前這男子突然愣了下來，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隨後仿佛猛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你你你你……”
    “你是那個網紅書記？”
    “哎呀！我看走眼了！”
    “咋沒認出來呢！”
    “我天天刷到你的視頻！”
    “你可真是個能人呐！”
    張碩笑道：“談不上，老鄉，咱們說正事要緊，您提到之前有其他的養殖戶沒幹成功，其實啊，還是因為咱們缺乏科學的規劃和專業的指導。”
    “接下來，我會建立一個完整的幫扶體係，從前期準備到後期銷售，確保每一步都對你們養殖戶有保障。”
    “咱們不能因為一次失敗就徹底放棄機會，得往前看，你說是吧？”
    “這次轉型，是打個翻身仗的好時機，我向您保證，隻要大家跟著專家學，按照方案做，肯定能行，一起努力，把日子越過越好！”
    中年男子看著張碩堅定的眼神，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張局長，就衝你這態度，我信你！”
    “網上的人，都誇你！”
    “肯定不是白誇的！”
    “我等你的消息！”
    張碩便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就先這樣，老鄉，你回去等我消息，等熟悉了發改局的業務，我親自拜訪您！”
    “我剛來，交接還要時間！”
    “許多工作都不熟練，您多擔待點！”
    男子抹了把淚：“哪能說這話！您是局長，能給我們這些老百姓著想，那就天大的好事了，回去我肯定要跟鄉親們說一說！”
    張碩笑道：“那是最好了，不過像這種帶刀闖進咱們發改局的事情，以後啊，還是盡量少做，萬一遇到那個姓塗的還沒走，您這不是白遭罪嗎？”
    “今天是遇見了我，我讓他們別找你麻煩，以後有什麽要反饋的，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打到我的手機裏就行！”
    說罷。
    張碩寫了一串號碼。
    遞給了他。
    男子連連點頭說好，也是不斷道歉，最後在張碩的護送下，離開了發改局。
    辦公室外，科員們看到這一幕，對張碩的敬佩又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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