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
    作為張碩這兩天時間以來的“私人秘書”，全程都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周雨桐，卻愈發感覺情況不對勁。
    這個張碩，分明是在擴大影響！
    盡管他所提出的解決方案，都是直麵問題，但這樣一來，就相當於是在用自己發改局公職人員的身份，給縣政府施加巨大的壓力！
    很多人可能不明白這樣做會導致什麽後果。
    不錯。
    你作為發改局局長，受命來處理這個事情，出麵發聲迎合群眾，這沒錯！
    應該值得稱讚！
    但，何必如此聲張？
    任何事，都是有兩麵性的啊！
    你張碩先是在燃氣公司、公安局掀起風雨，現在又跑到媒體麵前，麵向公眾發言立誓，到頭來會造成什麽後果？
    這事兒順利解決了，美名讚譽皆有。
    沒解決呢？
    或者，出現什麽岔子呢？
    但凡有個什麽漏洞沒處理好，那受損的可就不是你張碩一人了，而是整個縣政府，都要替張碩來圓這個天大的簍子！
    有人看了可能會問。
    哪有這麽複雜？
    不就是對著人民群眾老實一點？
    不就是勇於承認錯誤？
    能有什麽後果？
    看事，永遠要看兩麵。
    這是周雨桐多年來，跟無數領導學到的知識，也是體製內從頭貫穿至今的理念。
    站在街道辦的走廊裏，看著張碩在鏡頭前侃侃而談，她的冷汗不知不覺浸濕了後背。
    她比誰都清楚運作規則，張碩這一係列舉動看似果敢，實則將整個縣政府架在了輿論的烤架上。
    一旦案件偵破出現波折，或是補償方案執行中稍有差池，群眾的怒火便會如潮水般反噬，這是毋庸置疑的。
    更可怕的是，張碩用公職身份向公眾立誓，這等同於將縣政府的公信力與他個人的承諾捆綁。
    以往類似事件，都是層層匯報、穩步推進，即便出了問題也能有緩衝餘地。
    可現在張碩把所有環節都暴露在聚光燈下，任何一個細微失誤都可能被放大成信任危機。
    她想起何縣長曾經無數次在會議上摔文件時的震怒，要是事情真鬧砸了……
    怎麽善罷甘休？
    更不用說，那位縣委書記。
    個人前程，押上政府信譽。
    怎麽算，似乎都不劃算啊！
    啪啪啪！
    會議結束的掌聲，傳來。
    還未完全消散。
    張碩就伸手打斷，並未離場。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隨後抬手示意記者將鏡頭對準自己。
    現場的喧鬧聲，如同被按下暫停鍵般，戛然而止。
    周雨桐站在角落，看著他挺直的脊背，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 —— 她知道，這個年輕人還要在輿論的刀尖上再走一步！
    “各位父老鄉親，媒體朋友們。”
    “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
    張碩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裏回蕩，臉色無比嚴肅：
    “我希望大家明白，剛剛提出的所有方案，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承諾。”
    目光，掃過台下迷茫的麵孔。
    “我以江安縣發改局局長的身份擔保，這些承諾一定會落實到位。”
    “但想必大家都知道，僅憑我一人之言，不足以讓大家安心，所以今天，我還要再做一個更大的擔保。”
    人群中響起一陣騷動，有記者舉起話筒想要提問，卻被張碩抬手製止。
    他深吸一口氣。
    周雨桐的心猛地懸到了嗓子眼，看著張碩平靜的側臉，突然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會掀起難以想象的驚濤駭浪！
    但她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我在此以縣委書記洪昂雄、縣長何偉，以及整個江安縣政府的名義擔保 ——”
    張碩的聲音鏗鏘有力，字字如重錘敲擊在每個人心頭：
    “關於煤氣爆炸案件，我絕對會徹查到底！”
    “受害者家屬會得到應有的補償，縣城改造項目也會公平公正地推進，包括我剛才提到的所有改進意見，若有任何一項落空，不僅是我。”
    “縣長、縣委書記，也願承擔全部責任！”
    全場，瞬間炸開了鍋。
    周雨桐，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記者們瘋狂地按動快門，此起彼伏的提問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群眾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承諾，就連邊上那個專門監督采訪的電視台主任，此刻也臉色發白，下意識地看向張碩。
    這家夥……
    瘋了嗎？
    “張局長！你有什麽權力代表縣委、縣政府做擔保？”
    一名資深記者的聲音穿透嘈雜：“洪書記和何縣長知道你這麽做嗎？你剛上任才沒兩天，就敢這麽說，你這是在玩火！”
    “當然。”
    張碩直視鏡頭，眼神略微帶著堅定：
    “請各位群眾放心，他們既然默許我處理此事，就是給予了我足夠的信任。”
    “再者，我作為縣政府的一份子，跟縣長、縣委書記，同樣是為人民群眾服務的公仆，作出這樣的保證，並不過分！”
    “如果覺得我越權，等事情結束，我願意接受任何處分，但現在，我隻問一句 —— 江安的百姓，難道不值得我們拚盡全力嗎？”
    這話如同一記悶雷，讓現場陷入短暫的寂靜。
    這一瞬間，周雨桐捂住自己的心髒，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張碩，此時此刻，仿佛靈光一現般，明白了這個發改局局長，真正的用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
    周雨桐心頭喃喃自語。
    她的內心，已經明白一切了。
    一位死者家屬，突然泣不成聲：
    “好！張書記……不！張局，你說得對，我們信你！”
    “但你要是食言，我們全縣人都不會放過你！”
    “我死去的兒子不會放過你，我們這些家屬，更不會放過縣長、縣委書記！”
    現場氣氛，瞬間達到沸點。
    所有人都殷切地看向張碩。
    張碩鄭重地點頭：
    “我等著這一天！”
    “若我食言，不用你們找，我會主動站出來向全縣人民謝罪！”
    他轉身看向麵色麻木周雨桐，目光中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決絕：“雨桐，辛苦你把今天的發言記錄存檔，一式三份，分別交給縣委辦、縣政府辦和紀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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