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必在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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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如山嶽般矗立雪中,
    玄鐵鱗甲泛著寒光,鱗片翕張間溢出縷縷霜霧。
    此甲胄乃上好的護體法器!
    他五指隨意一攥,三道金芒在玄鐵指套間爆出刺目火花,竟如掐滅燭芯般將庚金氣捏得粉碎。
    “低階五行術法,就讓你心生怯意?”
    他目光落在狼狽的高銘身上,失望至極。
    “是屬下無能!”
    高銘麵有愧色,庚金訣隻是入門五行術法,可他沒想到陳業施展地如此靈活,防不勝防。
    鐵甲男人,正是凝風堂堂主,孔鴻軒!
    他隨後便看向陳業。
    “這位便是陳道友吧?陳道友能在棚戶區練出上好的靈植術,實在是難能可貴。何不加入玉蜥會,與我等共謀長生?”
    孔鴻軒語氣生硬,說是邀請,但根本容不得陳業拒絕。
    被斬斷雙腿的張老道,此時哪裏見先前的恐懼?
    在雪地拖出蜿蜒的血跡,
    拚命爬到孔鴻軒腳底,像一隻癩皮狗找到了主人:
    “堂主!張宏雖剛入玉蜥會,可亦有一副義膽!視諸位同袍如親人!陳兄弟既然加入玉蜥會,待他去東溝穀,屬下願意為他照料徒弟!免得陳兄弟有後患之憂!”
    孔鴻軒厭棄地瞥了張宏一眼,看透他的心思,嘴中卻誇道:
    “不錯,人雖老朽,熱血未涼!懂得為同袍分憂!”
    兩人話裏行間,根本不聽陳業的意見,就給他和徒兒安排好了歸屬。
    張老道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滿臉褶皺,愉快的舒展開來。
    寒風簌簌,鑽入衣領。
    吹幹了陳業背後的冷汗。
    陳業冷峭的臉上,麵無表情:“我若是不願呢?”
    他確實有底牌。
    事先,他便拜托何奇幫他掠陣。
    可孔鴻軒的出現,超過了他的預料。
    他不理解,
    堂堂練氣後期的修者,憑什麽跟張老道來抓自己?
    如今,何奇遲遲不肯出現,陳業心頭發涼。
    但讓他,將兩隻小團子送到張老道的手下?
    絕無可能!
    盡管,十道庚金氣已經抽空他的靈力!
    “聒噪。”
    孔鴻軒神色不耐,他屈指輕彈,冰晶在指尖凝聚成錐。
    破空聲未至,陳業已覺眉心刺痛——那是死亡迫近的預兆!
    千鈞一發之際,
    陳業攥緊刮骨鞭,這件前身慣用的法器如蛇躍出,與冰錐在空中相撞。
    “嘭!”
    稀碎冰晶,簌簌落在陳業蒼白的臉上。
    他後知後覺地捂向腹部,豁然有一道血淋淋的豁口。
    孔鴻軒明麵上要取他性命,實際轉而襲擊他腹部!
    若非陳業近日習練重身法,肉體反應迅捷。
    否則紮入腹部的,就不是破碎的冰晶,而是那枚冰錐!
    “倒是小瞧了你。”
    孔鴻軒臉色不堪,他堂堂練氣七層的修者,固然想留其性命另做他用,沒有全力出手。
    但法術被陳業攔下,依舊是恥辱!
    在他正欲繼續出手之時,一聲斷喝自風雪中炸響:
    “且慢!莫打了莫打了!”
    何奇扶著鬥笠,在雪幕中姍姍來遲,他歉意一笑,
    “陳兄弟,風雪太大,一時沒有跟上。”
    陳業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何兄願意挺身而出,已經不勝感激。”
    孔鴻軒瞳孔微縮,周身氣勢陡然收斂:
    “何道友,久違!會長知曉何道友來雲溪坊,特意讓在下請何道友去玉蜥會坐坐!”
    兩人,竟是老相識!
    何奇苦笑道:“你們不就是擔心我加入石鏡會麽?我早已在月犀湖成家,隻是來三千大山狩獵點妖獸而已,無心涉足你們雲溪坊的事情。”
    兩人相互之間,碰了下拳頭。
    孔鴻軒這才不動聲色道:“何道友,和他有什麽關係?為何要替他出頭?”
    的確沒有關係,無非是尋常的街坊鄰居。
    可這些天相處頗為融洽。
    恰好,何奇亦有個娃娃在家。
    共情陳業,又厭惡張老道。
    同時,在麵對外來的威脅時,陳業也沒有讓他失望……
    若是貪生怕死,寧願舍棄娃娃也要苟活的人。
    何奇決然不會出手,哪怕違諾。
    念此種種,何奇朗笑道:
    “我與陳兄弟一見如故,何不看在我的麵上,兩位化幹戈為玉帛?”
    孔鴻軒溫和一笑,唇齒揚起笑意:
    “何道友說笑,玉蜥會不過是想請陳道友去東溝穀坐坐。”
    他淡淡的揭過這件事,全然不提他剛剛出手傷人。
    直接無視陳業,攬著何奇親切笑著:
    “我已在雲裳閣設宴,何道友可不要推辭。”
    “好說好說,陳兄弟……”
    何奇心有歉意,忽然側頭看向陳業,
    “雪地裏趴著條老狗,不嫌聒噪?”
    張老道正拖著斷腿往雪堆裏鑽,聞言渾身僵直。
    陳業瞬間明悟,何奇要替他撐腰,讓他殺了張老道!
    可體內的靈力,早已空空如也。
    他指尖凝聚一點金芒,如風中殘燭,稍動即滅。
    落在旁人眼中,還當陳業猶豫不敢。
    何奇眉頭微皺,孔鴻軒見狀微笑:“張宏,畢竟是我玉蜥會的人……”
    張老道諂媚笑著:“生是玉蜥會的人,死是玉蜥會的鬼!”
    然而,就在張老道鬆了口氣時。
    一直被他們漠視的男人,忽然拔出他身後的鐵劍。
    前身少年意氣之時,曾用此劍仗劍江湖,快意恩仇。
    時隔二十年,早已生鏽的鐵劍,再次出鞘!
    “噠噠噠——”
    長靴疾馳雪地。
    張老道驚慌爬竄,孔鴻軒手腕微動,何奇按住他的肩膀。
    “嘭!”
    顱骨炸開,迸出的血花在雪地上繪出一地紅梅。
    孔鴻軒臉色鐵青,這殺的不是張老道,是在打他的臉!
    何奇適時鬆手,撫掌大笑:“好劍,好劍!”
    風雪更急了。
    陳業捂住腹部傷口,蓑衣下擺還在滴血。
    他忽覺索然無味。
    並沒有任何報仇雪恨的爽感。
    他默不作聲,自顧自地在張老道身上翻找著財物。
    隨後轉身踏入雪幕之中。
    身後傳來孔鴻軒隨口的笑言:“棚戶區的散修,就是這德行,雁過拔毛,就連老頭都不放過……”
    “非也非也,陳兄弟膝下有娃,自是要精打細算……”
    他們的交談,在陳業耳中逐漸模糊。
    捂腹的手掌被鮮血染紅。
    他忽然自嘲一笑。
    棚戶區的廢人,在高宏等人麵前是隨意擄掠走的草芥。
    不足稱道,不足為慮,不必在乎。
    他對前身這種廢人,毫無憐憫之情。
    認為一切不過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可實際上……
    自己在孔鴻軒麵前,何嚐不是廢人?
    之前的想法太過可笑——他以為隻要證明自己不是軟弱之輩,便不會被旁人欺辱。
    但其實,
    在這殘酷的世界中,弱小,才是原罪!
    陳業所期望的踏踏實實,本本分分地和徒弟生活在一起,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幻想。
    外界隨時可能出現的變數,都會血淋淋地將這幻想撕碎!